增沢嵐舔了舔唇，還覺得有些遺憾，不能再看到剛才那樣有趣的場景了。
殊不知，其他人的想法和他相差不大。
杉澤四院神態專注自然，全然不存在對剛剛發球失誤的羞惱之類的情緒。他就是這樣的性格，一旦沉浸在比賽的樂趣之中，便無法在思考其他的東西，連同無關的情緒一並拋棄。
對方要打的是大斜線，所以會落在自己的右側。預判到球路後，有完全準備的杉澤四院不出意外地接下了一傳。
但是他沒有按兵不動，而是趁著二傳的時間，迅速後退幾步，開始助跑。
充當二傳的宇內天滿瞪大了眼眸，明明已經接下了一傳，卻還是不滿足地想要進攻？！
霎時間有種異樣的穿透感襲來，準備防守的秋庭正一驚，近乎惶恐的情緒如潮水般襲來。他左顧右盼了好一會兒，才發覺，這種感受似乎是杉澤四院帶給他的。
烏鴉與貓的戰爭持續以久，幾乎每一屆的貓都具有著相似的特性，那是瞬間將獵物看穿的錯覺，暗中觀察是他們的習性。
沒有生物能比烏鴉更能了解成年貓的可怕，無論白鳥、海鷗還是鼬。
即刻間跳躍到空中的身影，在燈光的照映下彎成了一壇明月，光彩奪目。
收縮，然後釋放！
“砰——！”
杉澤四院大聲歡呼著，為自己今天的第一次進攻得分。
宇內天滿感到很奇妙，一下子從那個狀態中抽離出來的杉澤四院前後形象差距相差過大，他一時間有點接受不能。
杉澤四院：“這就是打敗增沢嵐的第一步！”
他的聲音根本沒有隱藏的意思，增沢嵐淡淡地瞧了他一眼，音色平淡，“笨蛋。”
“哼，”杉澤四院唇角的弧度肆意，“可惡的烏鴉。”
爭吵也是進步的一部分，雲雀田吹嘴角噙著笑，就站在一旁看著他們摩擦，絲毫不加以製止。
原石隻有在經過打磨過後，才能散發出炫彩動人的光輝。
在這場比賽中，大家大顯身手，雲雀田吹看到了很多新奇的、非常規的事物。
增沢嵐的純粹強大與計謀變幻莫測，宇內天滿的驚人彈跳能力與麵對意外時的果斷決策，杉澤四院那與性格嚴重不符的球風與沉穩心態；崛河乘喜歡獨自作戰的習慣與單人快攻，渡邊光義的強大韌性與堅持，秋庭正的極限斜線球。
這些都是日本未來需要不斷加以學習並且吸收的。
他們不需要安定，唯有創新才是不變的抉擇。
朝著新的方向出發吧，雲雀田吹仿佛已經遇見未來排球隊欣欣向榮的景象了，那是全新的進化！
——
“就送到這兒吧。”增沢嵐轉身，背著背包對宇內天滿揮手道彆，“下次集合見。”
“下次見。”宇內天滿的眼眸笑得彎成一道月牙。
由於接近IH賽事，有關的訓練被拆成幾個部分了，分散開時間進行，於是增沢嵐也得以重新回到烏野。
不知道過了這麼久，那群烏鴉怎麼樣了？
幾天時間沒見，他居然還有些想念。
去往烏野排球社場地的路線，增沢嵐已經不知道有過多少次了，再次見到，卻莫名有種恍若隔世的錯覺。
自己不會真的變老了吧，增沢嵐很懷疑心態還是否年輕。
輕聲推開球館的大門，現在正是社團日常訓練的時間，他們應該都在好好訓練吧……
從細微的一條縫隙，逐漸擴大到一人足夠通過，到最後，增沢嵐乾脆直接大力將鐵門吱呀作響地全部推開，露出他麵無表情的麵孔。
這裡麵，一個人也沒有。
那群烏鴉去哪裡了？
——
露天的場地下，日向翔陽正無精打采地打著排球。
與他做搭檔的影山飛雄一會兒接得過近，一會兒又接得過遠了。
這樣幾個來回後，他的暴脾氣直接怒了，向前一步揪住日向翔陽的衣領，吼道：“喂！你還想不想練習了？！”
不認真對待排球和訓練，一向是影山飛雄的雷點。
日向翔陽這次反常地沒有懼怕對方的黑臉，依舊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
“但是啊，影山，我們連場地都被人占去了。”
影山飛雄頓時詞窮，說不出話來，隻好慢慢鬆開他的衣領。
日向翔陽實在想不到，即使離開那個貧瘠的初中，來到烏野，居然也會遭遇沒有場地的窘迫。
他不能理解，為什麼要將自己的排球場讓出去？
“隊長……”
寬闊的活動場地上，一眾人馬中，澤村大地是最心不在焉的那個。
他的心中思索不定。
這樣真的好嗎？我這樣做，是正確的嗎？
他的雙眼沒有聚焦，隻是胡亂地揮灑在球上、地麵上。
在其他社團來詢問是否可以暫時借用排球場地的時候，出乎自己意料的，澤村大地居然沒猶豫多久就同意了，明明他們還有日常的訓練在……
但是，就像是習慣成自然般的條件反射似的，同意的話語脫口而出，想要再反悔時已經來不及了。
現在還拖著大家一起在這裡半吊子的訓練著，澤村大地停下手中的動作，仰起頭看向蔚藍的天空。
即使如此，心緒也沒有絲毫的好轉跡象。
他不禁苦笑，這不是又變成之前那樣了嗎？
腦海中突然有熟悉的聲音震蕩。
【“你心虛什麼？”】
【“——太弱了。”】
【“其實你們的實力並不弱，當然，也算不上強大。但是為什麼會在比賽時出現那麼多次的失誤呢？有想過這其中的原因嗎？”】
【“因為你們沒有絲毫的自信，一到比賽的關鍵時刻，就畏畏縮縮不敢上前。”】
一串串話語在心間流淌，留下的痕跡鮮豔奪目，無法被抹除掉。
澤村大地驀地瞪大了眼眸，這是……增沢教練曾經說過的話。
在對方到來的第一個夜晚，就曾對當時的烏野作出評價，當時的澤村大地無法反駁，而現在的自己卻依舊也無法反駁。
自己的做法不就說明這段時間的努力根本毫無效果嗎？那教練一直以來、他們大家一直以來的努力算什麼呢？
澤村大地抬起頭，眼眸中的星光熠熠生輝，那是全新的信念在支撐著。
“這裡……發生了什麼？”平靜無波的聲音出現。
本來增沢嵐是生氣的，但當他找到在角落裡共同訓練的大家時，突然就氣消了，隻留一片平靜。
“有誰能跟我解釋下現在的狀況嗎？為什麼你們會在這裡訓練？”
增沢教練……
澤村大地的眼眶有些發酸，久違地有了想要依靠的衝動。
聽完隊長的解釋之後，增沢嵐大致明白了事情的經過。他在內心中歎了口氣，果然還是不能這麼快就改變嗎？
增沢嵐看向這支隊伍的主事人，“你怎麼看？”
卻沒想到先收的卻是一句慷慨利落的道歉。
“對不起！教練，是我的錯！”澤村大地認真進行著自我剖析，“我到現在潛意識裡還在認為烏野和以前一樣，即使場地被臨時占用也毫無辦法，但是是我錯了——烏野已經變了！”
說到最後的時候，誰也無法忽視澤村大地眼底的光，幾乎都要溢出來了。
菅原孝支不禁喃喃道：“大地。”
他從來不知道，原來大地也是這樣想過的，他一直認為作為隊長，澤村大地永遠是最勇往直前，不會迷茫的那個人。
但是，他錯了。
他也錯了。
空氣似乎都沉寂了，靜默半晌，增沢嵐柔和下雙眼。
澤村大地說的話在他意料之外，不過卻很戳人心。
他寬慰道：“按照你的想法做吧，我會站在你的身後。”
澤村大地愣了下，隨後深深鞠下躬，聲音已然哽咽。
“謝謝……”
之後的事情一切順利，增沢嵐陪著澤村大地將場地換了回來。
“抱歉，我不知道你們的日常訓練在這個時間，真是非常對不起！”
與對方社團的溝通，增沢嵐全權交給了澤村大地。
等到交接完畢後，看著在陽光下重新煥發出光輝的眼眸，他總覺得——對方似乎再次成長了。
一番波折後，眾人終於回到了熟悉的排球場地。
趁著大家拉伸休息的時候，增沢嵐卻忽然講起了不相乾的話題。
“你們知道我要回到烏野當教練的原因嗎？”
其實答應成為烏野教練的他是有著私心的，增沢嵐的整個青春都貫穿著排球，卻匆匆地在成長後戛然而止。
不甘心？
要是這麼說，卻也不儘然。
至少他是享受過了，在自己肆意飛揚的日子裡揮灑汗水。
但結局卻是又那麼真實又平淡。
麵前在失敗中沉浮的少年們與當時的自己有些相似，卻也不同，他們還會有更多可能性的未來。
他看著麵前一群帶著夢想奮鬥的少年——想進入全國大賽去打排球！
這股純粹的想法會彙入肉·體，繼而迸發出強有力的效果，而增沢嵐不想看到這束火焰熄滅。
因此他來了，以教練的身份重新回到了烏野。
“所有障礙我都會為你們一一清掃的。”
“所以——飛吧！”
說這句話的時候，增沢嵐眼底不知何時閃爍起的光芒絲毫不弱於在場的所有人。
日向翔陽愣愣地看著教練，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僅僅是這樣注視著對方，就會感到格外的——令人向往。
正如菅原孝支所說的那樣，他躲在影山飛雄壓倒性的實力後麵，覺得安心地鬆了口氣。
影山飛雄與日向翔陽，這對一年級的怪物快攻，在前期是烏野攻擊的一大主力。但是現在，雙翼缺了一臂，獨自待在烏野的小烏鴉飛不起來，自然就無法帶動其他人一起飛翔。
之前的烏野成績並不理想，在長期的壓力之下，產生對自己實力的質疑實在是再正常不過。無論東峰旭心態失衡後對自己的懷疑，還是由此而引發的吵架，都隻是表因。
主要問題的症結還是在整支隊伍身上。
增沢嵐看向這支隊伍的頭領，澤村大地應該也是察覺到了這點，才沒有貿然行動吧。
不過幸好，澤村大地及時反應過來了。
增沢嵐倏地露出個笑容，“今天的事情我很開心，大家不再像以前那樣沒有自信了。”
“明天就是初賽了，大家都早點休息，回去準備吧。”
“放心，”他的聲音娓娓道來，“我們一定會贏的。”
傍晚。
直到目送最後一名隊員離開排球場，增沢嵐才長長地舒了口氣，放鬆地癱坐在了有靠背的椅子上。
旁邊同樣還沒有回家的武田一鐵見狀，露出個略微文氣的笑容，道：“增沢君很厲害呢，剛才的話讓大家都不自覺鼓舞了起來。”
增沢嵐的臉色頓時通紅，他隻是一時興奮了起來，雖然本意沒錯，但總感覺……挺不好意思的。
他不由得捂住臉，嗓音無奈：“武田老師，您就彆調侃我了。”
增沢嵐靜靜地坐著，目光放空，半晌，他輕歎一口氣。
“都說出那樣的話了，至少不能辜負大家的期待吧。”
在指縫中露出的空隙中，增沢嵐的眼神堅定到熠熠生輝。
“……絕對要贏！”
——
昏暗的房間內，孤爪研磨正坐在幼馴染屋子的床上打遊戲，在進行到一半的時候忽然出聲。
“小黑。”
“嗯？”
“明天就是初賽了吧？”
“確實呢，不過我們到時候會直接晉級到下一場，關不關注都沒關係的。”
“翔陽他們能在縣內取得第一的話，我們就可以在全國的舞台上再次遇見了吧。”
黑尾鐵朗同樣在打遊戲的手微微一頓，微抬起眼瞥了下視線一直在黏在遊戲屏幕上的金發貓貓，對方看起來全神貫注的樣子。
但是了解孤爪研磨的自己知道，如果真的是專注到不能自已的話，研磨根本不會突然提起這個話題。
沉思片刻，黑尾鐵朗忽地說道：“不過聽說宮城那裡有很多強校存在，要想晉級應該很難吧。”
白鳥澤、青葉城西、伊達工等，都是屆屆在預備賽中脫穎而出的學校。
孤爪研磨淡淡地“嗯”了一聲，繼而開口：“不過，翔陽他不會輸的。”
黑尾鐵朗：“……”
小不點醬知道你比他還相信他自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