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到,五毒醒。
毒月,毒日,是製蠱的最佳時期。
此時的麻安然對外麵發生的事全然不知,她正在密室裡製蠱。
製蠱需要將上百種毒物放在密閉容器裡,讓它們互相廝殺,毒多的吃毒少的,強大的吃弱小的,存活到最後的便成了蠱。
製蠱並非每次都會成功,需要一些技巧和機緣。
麻安然自記事以來,就在學習製蠱。
第一步是學會抓毒物,從上山抓毒蟲到下水捉毒蛇,需要無數次練習。這不僅是為了給製蠱提供原材料,也是練習膽量的必經過程。
一個蠱師,如果連毒物都不敢碰,不如趁早放棄。
起初,她對這些毒物是嚇得腿軟尿褲子,到後來硬著頭皮哭的稀裡嘩啦地抓,如今已能麵不改色隨手輕易將它們捏起。
學會了抓毒,才能正式學習製蠱。
頭幾年,麻安然屢試屢敗,隻能製出殺傷力最弱的蠱——石蠱。直到15歲製出人生中第一個活蠱,也就是從這一年開始,她似乎打通了任督二脈,悟到了製蠱的要領,技術越來越熟練,年年有收獲,從泥鰍蠱到□□蠱再到蛇蠱,常見的蠱皆得心應手。
如今製蠱對她來說不算難事,難的是解蠱。
以前的蠱師會為了金錢利益給人下蠱,有時也是不得已而為之,但從六十多年前開始,麻家已改邪歸正。
麻家家訓:不下蠱,隻解蠱。
可若想解蠱,必先學會製蠱、養蠱、放蠱,才能對症下藥解蠱。
之所以說難,是因為她沒有多少實操的機會。
既然不能“下蠱”,又何來“解蠱”一說?
她隻好給自己下蠱,從而練習解蠱的技法,萬一沒成功,好歹還有婆婆兜底。
儘管如此,尋常百姓家仍將她們視為怪物,不了解,也不理解。
如今的麻安然已經可以獨當一麵,正式接任了家主的職位,意味著她正式成為了蠱師,需繼承麻家家訓,承擔起守護安寧的職責。
那麼,蠱師為什麼會被包裝成祭司呢?這成了一個秘密。
麻安然獨自在密室裡製蠱,除了需要將百毒於一罐,還要和它們培養感情。
蠱是活物,一旦練成,便會認主。
於是她在一個大罐子麵前盤腿而坐,先念上七遍口口相傳的《蠱咒》,然後開始冥想,用意識與之交流。
不同的蠱所需要的時間也有所有不同,短則七七四十九天,長則百日,更有需要一整年的蠱。
不管是何種蠱,自密封之日起,之後的每一天,都需要來和它們交流一個時辰,直到蠱成,這也是製蠱最重要的環節。
麻安然這一待就是大半天,直到半夜12點才完成。
她回到家中,看見樓梯口的字條,起初不敢也不願相信,裡裡外外尋了一遍,確認婆婆不在家中之後,才慌忙趕到出事的地點。
隻見地上倒扣著一個銀色鋁盆,在月光的映襯下顯得格外亮眼。
她正要往前走近一步時,從腰間冒出一縷藍色,吐著鮮紅的舌。
“回去。”
麻安然一聲令下,不帶任何情緒,那藍色的東西便不見了蹤影。
她踩著皎潔的月光,如同光腳踩在一片鹽堿地,每一步都喇著疼。
在蹲下去的那一瞬,聽到了自己的骨關節哢哢作響,她的手指輕輕點在鋁盆上,短暫停留了幾秒,便勾起手指用力地抓撓,平整的指甲刮在鋁皮上,滋啦的聲音令人頭皮發麻。
這鋁盆下麵是何物,她已有了心理準備。
正當她要掀開鋁盆時,從身後竄出三條影子,飛速閃到了十米開外的樹邊,緊接著傳來一聲慘叫。
麻安然被這聲驚慌失措打擾了,卻很是鎮定地看著那人,正被紅藍白三條小蛇圍住,嚇得麵色鐵青,瑟瑟發抖且一動不敢動。
麻安然沒有急著理會這個偷窺者的意思,將手指覆在鋁盆的邊緣,正準備掀開之際,那人帶著顫音,哆哆嗦嗦地喊:“喂,救~救~我。”
“哇”的一聲,嚎啕大哭起來。
三條小蛇鮮豔得似染料,粗細卻不過一指,隻有小臂一半長,一直吐著蛇信子,昂首挺胸圍著吳恙,做好隨時戰鬥的準備。
麻安然無可奈何,微微掀開一條縫隙,看了一眼又合上,起身往那三蛇一人的地方走去。
“嗚嗚嗚,我還不想死。”
“我隻是來旅個遊,不想送了小命。”
“我還有好多地方沒去過,好多東西沒吃過,啊嗚~我還沒談過戀愛呢!”
那個哇哇大哭的女人,說她害怕吧,可她嘴上念個不停,說她不怕吧,確實縮成一團,哭得挺慘的。
麻安然繞過三條小蛇時,它們立馬沒了剛剛那股勁,乖巧地爬到她身上,從腿往上爬,到腰間時又不見了。
“哭完了嗎?”
吳恙以為蛇跑開了,環顧四周,確認安全後,才抬頭看著居高臨下的人,正冷淡如水,又似靜夜的月一般望著自己。
可憐巴巴的吳恙,臉上還有淚水的痕跡,一串串淚珠滴落在袖口,浸濕了一片。她還沒來得及張口說話,就聽見那女人淡淡地說:“哭完了,過來幫忙。”
“哦。”吳恙沒多想,乖乖應了一聲。
她跟在女人身後,發現這個穿著簡單樸素的人,正是白天在虹橋上的年輕女子,也就是她們口中的麻安然。
心裡又是好奇,又是緊張。
這個女人渾身散發謎一般的氣質,讓人忍不住掀開她那禁欲係的薄紗,可一想到她和死去的麻婆婆的關係,突然感覺背脊發涼。
最嚇人的是,吳恙正盯著麻安然的背影看,好似看到她背上有三條東西在爬動,又想到那三條小蛇,不免一哆嗦,打了個冷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