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滿滿摳著右手食指上的倒刺,留出一道口子。
“麻婆婆出事那天,我在現場,全看見了。”
“看見什麼了?”
“她和吳恙在一起,忽然倒地,然後無數隻蟲子爬出來將她吃了個乾淨,最後隻剩下骨頭。”
她先是茫然的“哦”了一聲,然後又問:“除了吳恙,還有什麼人接觸過嗎?”
龍滿滿仔細回想了一番,若有所思帶著一絲猶豫,又強裝鎮定地回答:“沒有。”
麻安然在心裡冷笑一聲,笑自己真的很笨,笨到再明顯不過的事都能忽略,也笑自己聰明,對於習慣逃避、自欺欺人這件事,無師自通,且過於擅長。
她明知道是滿滿救了吳恙,明知道滿滿見證了全程,可她壓抑住自己不去想,不去提。
她不想讓滿滿牽扯其中,不想讓滿滿也覺得自己是怪物,不想讓滿滿失望,更不想麵對有可能改變的現狀。
“為什麼不早告訴我?”
龍滿滿沒有回答,她的糾結和掩飾寫在臉上,不是她不想說,是不敢說。
“你明知道我的身份,還來找我,不怕嗎?”
“怕。”龍滿滿扭過頭,麵露難色地看著她,“但更怕你不理我,怕你孤身一人也會害怕,怕你寂寞無聊找不到人陪,怕你……怕我。”
“滿滿,我注定是孤身一人的,我……”
“我知道,你有你的職責,有你必須去做的事情。我也知道阿爸知曉你的身份,你們之所以瞞著我,一定有你們的考量,我不會多問。但我希望你在需要人幫助的時候能想到我,或許我幫不上什麼忙,但跑腿也好打雜也行,隻要是我能做的,都可以幫你。你能不趕我走嗎?”
龍滿滿說完,眼眶跟著紅了,還帶著血絲。
“滿滿,我不想讓你置身於危險之中,或許將來有一天,你會後悔。”
麻安然不知道龍滿滿是憑著什麼,在拚命祈求這一段不平等的感情,但她知道她們之間有一道不可逾越的界限,與生俱來的。
“安然,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就算後悔也是我的人生課題,不是嗎?”
龍滿滿試圖用強勢的固執讓麻安然妥協,卻換來麻安然更固執的反饋。
“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麻安然的音量提高了幾十分貝,猛地一下站起來,看著臉都嚇白了的龍滿滿,又刻意緩和了語氣,“明早送你回去,今晚早些休息。”
“那你呢?”
“我還有事要處理,你先睡吧。”
這間屋子是簡單的兩室一廳,是隔壁小學給教師分配的宿舍。目測吳恙的父母是老師,但從家居條件來看,隻有一個人生活的痕跡。
龍滿滿把次臥的床鋪好,洗了澡便躺下了。
這一夜注定無眠,她輾轉反側想著麻安然說的那些話,感覺話裡有話,不是那麼簡單。
麻安然去觀察吳恙的情況,睡得還算沉,隻是發了一身汗。
她去浴室取了一條乾毛巾,幫她把發出來的汗一一擦淨,擦至後背時,吳恙突然呢喃細語。
“疼,好疼!”
大概是做噩夢了吧,這無妄之災確實挺折磨人的。
“彆殺我,彆殺我!”
麻安然聽到這,手中的動作一頓。原本以為吳恙叫疼是因為中了蠱,可她為什麼說彆殺我?
“好疼!我好疼。”
吳恙在夢中掙紮著,痛苦著,不管如何懇求,都無法擺脫。
“妏姨,你放了我吧!”
“求求你了,妏姨。”
妏姨,是誰?
麻安然為了聽清吳恙的夢話,傾身而去,幾乎是將耳朵貼在她的唇邊。
忽然,吳恙迷迷糊糊地說:“安然,救我。”
麻安然的心漏跳了一拍,她未曾想過吳恙在夢中會向她求救,這讓她措手不及,以及讓她的猜測,再篤定三分。
吳恙的出現,不是一場意外,而是蓄謀已久。
可她現下的心情有些複雜,連她自己也說不清是什麼問題,對於這個“不確定因子”竟生出一絲憐憫,莫名其妙地認為,或許她們都是受害者,是曆史洪流中任人擺布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