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續命。(1 / 2)

蠱不知 可以ke1 3745 字 11個月前

不知何時下起了雪,一片霜花恰好落在吳恙的眉心,她抬眸望向天空,漫天飛舞的白點正飄落下來,有種孤獨的美感。

在這孤獨的夜裡,即將死於蠱毒,也算是一種圓滿的解脫吧。

她不敢再貪戀麻安然的體溫,隻能這麼和自己說。

麻安然沒有過多沉浸在吳恙的決絕裡,她看著懷裡的人皮膚逐漸變紅,毛細血管似要爆裂,清澈透亮的眼睛裡也布滿了紅血絲,然後一滴淚從眼角滑落至耳邊。

吳恙對自己流淚渾然不覺,這滴淚落入麻安然心裡的裂縫,讓破碎的溝壑被浸潤。

麻安然無法暫停時間,來不及花更多思緒去揣摩吳恙的話,究竟幾分真幾分假,她隻知道在這一刻,不想吳恙就這麼死去。

她將吳恙扶起,身子靠在樹邊,自己卻雙膝跪地,身板挺得筆直。

吳恙喪失了行動力,隻能微弱地喊著:“你乾嘛?”

麻安然沒有回答她,自顧自地念起咒語,“東方青帝魘人鬼,南方赤帝魘人鬼,西方白帝魘人鬼,北方黑帝魘人鬼,中央黃帝魘人鬼。魘公字阿強,魘母字阿防。有人魘我者,還令著本鄉。誦魘二七,鬼走出;誦魘三九,魘鬼還向本主走。若當不走,吾語北鬥。”

儘管吳恙有千萬個不願意卻無法阻止,她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麻安然的手勢動作配合著咒語呢喃,而自己體內的流動血液又被攪動得天翻地覆。

她感覺自己的身體不受控製,一陣熱一陣冷,一會兒要油儘燈枯,一會兒又激情澎湃,她受不了這樣極致拉扯,幾個回合反複後,終於承受不住,昏死過去。

在麻安然的堅持下,奄奄一息的小紅正從吳恙的體內出來,嘴裡還咬著那隻已經無任何反應的血螢蠱,就在小紅完全鑽出來時,麻安然也失去了對它的感應。

三屍蠱如今隻剩小白還留在吳恙的體內,為她隨時要暴斃的生命點燈。

吳恙並沒有像他們一樣血流不止,而是在皮膚下蠢蠢欲動,她全身通紅像是被包裹了一層,似乎隻要破了一個口,即將火山噴發,一發不可收拾。

麻安然為此感到不解,不知是咒語和小白的功勞,還是一隻血螢蠱起不了作用,亦或是還有彆的因素,讓吳恙命不該絕。

這並不意味著吳恙的命被救回來了,而是被懸在懸崖邊,隨時都有可能墜落。

麻安然小心謹慎地抱著吳恙離開了現場,和來時一樣避開了所有監控,沒留下任何實質性的證據,走了好遠才到回到車裡。

把人在後座安頓好後,她生疏地坐在駕駛位,準備啟動這輛粉紅小車。

幸好之前閒著無事去考了駕照,隻是沒什麼上路的機會,所以不熟悉操作,難免為自己捏了把汗。沒想到第一次獨自開車,竟然是在這種情況下,得虧是大過年的,路上沒人也沒幾輛車,一路順暢無阻。

回去的路上,她的思緒在亂飛。

回想起第一次見到吳恙,她顫顫巍巍倒在地上,舉手投足裡都是害怕,對她的猜疑便是從那一刻開始。一個陌生的外來者,恰好在自己不在的時間,剛好那麼好心送婆婆回家,婆婆就中蠱死了。經曆這種事情的人,一般都會嚇得趕緊離開,而她非但沒離開,還在深更半夜偷偷摸摸,被抓了個現行不止,之後還找借口住進了家裡。

到後來她替她解蠱,吳恙的痛苦不是演出來的,所以她曾經深信不疑她中的是蝴蝶蠱,可多次反常的突發狀況不得不讓她懷疑。從剛剛吳恙說的話來看,她中的蠱確實沒那麼簡單,應該是為了她而特製的蠱。

看來對方的能力也比自己厲害不少,否則她怎會讓事情發展到如今這個地步,最可笑的是她到現在還不知道吳恙的蠱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再後來她們一起到滬城,共同經曆了許多事,吳恙總在她自我懷疑的時候,第一時間出現開導她,安慰她。

不知道從哪個確切的時間點開始,她好像對吳恙產生了一種依賴,不僅僅是情感空虛的填補,還有同甘共苦的陪伴,這是她有生之年遇到的僅有的渴望瞬間,她希望把這些碎片化的瞬間變成常態。

她動真情了,她害怕失去,所以在她們發生關係後,她本能地逃避,害怕這種得之不易的關係變質,可當吳恙堅決離開的時候,她更害怕了。

與其說她害怕關係變質,不如說她更害怕失去吳恙。

吳恙離開的那個早晨,她就渾身難受,動作變形。刷牙的時候忘記擠牙膏,洗完臉後卻忘了關水龍頭,剛做好的飯還沒吃就被扔進垃圾桶,看著空蕩蕩的床發呆走神,想起前幾天她們還在這裡抵死纏綿,如今卻輕輕鬆鬆地失去了。

她行屍走肉般地重複往常的事情,卻沒有一件能完成,她照舊去了密室製蠱,想要讓自己恢複正常,才發現那本新抄的蠱書被翻動過。

她終於有了去找吳恙的理由,名正言順的,卻荒唐至極。

好不容易到了滬城,見到了吳恙,心裡憋了許久的猜疑,反複練習的對峙的話,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直到這一刻,她才明白:

原來她想見吳恙,不是因為懷疑,而是因為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