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過得好嗎?”
麻佳妏的問候倏然而至,吳恙卻不知該如何回答。是該說好呢?還是不好呢?
如果說過得好,是不是說明之前過得都不是很好?
如果過得不好,會不會讓妏姨覺得自己是在抱怨?
聽問題要聽其背後的意思,要答提問人想聽的答案。吳恙從小就養成了這種習慣,也是因為常常在麻佳妏身邊,讓她不得不掌握這項技能。因此,她總是提心吊膽,容易想太多而失去了許多看世界的機會。
麻佳妏等了幾秒鐘,沒等到吳恙的答案,緊接著說:“你從小就是一個不提要求的人,什麼事情都忍著,明明不想要也不會吭聲。我對你有很多虧欠,你怪我嗎?”
很反常!妏姨從不會說這樣的話。
吳恙聽到最後一個字,立即蹲跪在妏姨的麵前。
“妏姨,我這條命是您給的。若不是當初您帶我回來,我的屍體已經被丟到山野裡喂狗了,更彆說活到現在。您雖然不是我的親生母親,但比我那不知姓名的父母好得多,您儘心儘力把我養大,給我最好的教育,讓我看到這世界的繁華,不再是人人瞧不起的乞丐,不用整日為生計而苦惱,在垃圾堆裡撿吃的,給了我優越的物質條件,還給了我生而為人的尊嚴,何來虧欠?我心裡隻有感激,怎麼會怪您呢?”
這番話,七分是真,三分是演。
吳恙確實對麻佳妏充滿了感激,也曾默默發誓將用畢生所有來報答,可當她成為了拍嬰鬼,遭受一連串的痛苦時,她動搖了。在遇到麻安然之後,她才真正體會到不帶目的的愛原來是這麼純粹,她也有被人真心對待的權利。她不斷克製自己的真實欲望,但愛是沒有道理的,是無比強大的原動力,讓她敢於和世界對抗。
“你已經為我做了很多,足夠了。”
麻佳妏說著這句的時候,展現的是淋漓儘致的失落。她的臉色蒼白,眼眸低垂,輕微咳嗽,像是要把血咳出來,卻又極其隱忍克製,那種我見猶憐的感覺居然具象了,和她的外在形象非常貼切,但和她魔鬼的本心卻差之千裡。
出現這樣的神情著實很詭異,這讓吳恙難以置信。轉念一想,或許這是新一輪考驗。
“我這條命都是妏姨的,您讓我做什麼都可以。”
“真的嗎?”眼神灼熱如烈火,將純白燒成灰燼。
“真的。”
“做什麼都可以?”這張極其複雜、反差巨大的臉,將吳恙步步緊逼。
“當然。”
頃刻間,妏姨的神情變了,棉花裡的針藏久了,迫不及待出來透透風。
“我讓你殺一個人。”
當吳恙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心中已有了答案,可她的大腦來不及指揮,嘴裡的問題已搶先一步,“殺……誰?”
“麻安然。”
意料之中的答案,但這題超出了她的極限。她怎麼可能殺得了麻安然呢?拋開一切可能性的因素,那可是……是她生命中僅有的光,在她墜入無止境的黑暗時,竭儘所有抱住她的人。
吳恙強裝鎮定,苦笑得很不自然,眼眶裡泛起漣漪,“妏姨說笑了,以我的能力,怕是還沒動她分毫,就被她下蠱毒死了。”
“不必妄自菲薄,以你的能力,不是把她帶到這裡來了嗎?我相信你做得到。”
吳恙明白她的意思,若真要殺了麻安然,自己是最好最快的刀,最防不勝防的毒藥。
但她做不到。
“那是桃花油的功勞,她隻是心智被迷惑了,被我騙來的而已,並不是對我毫無防備。”
“是嗎?我隻知道桃花油能催情,從來沒聽說過還能蠱惑人心。”
吳恙後知後覺,自己說了一個蹩腳的理由,隻好換條思路。
“你們剛剛是談得不愉快嗎?為什麼突然要殺她?”
吳恙在想彆的方法說服妏姨,起碼得先知道其中緣由,才好對症下藥。
“談得很愉快,我答應了她的條件,她也會把蠱蟲交給我。”
“那為何?”
吳恙不明白這個前因後果,按照妏姨的說法,她根本沒有殺麻安然的理由,至少現在不是最好的時機。就算要動手,又為何非得是自己?等她煉成人蠱,親自動手豈不是易如反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