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快看,下雪了!”
逢月剛穿好衣服,就見得小青急急忙忙推開宮門,吵著嚷著要帶他出去看雪。
“好啦好啦,慢點兒走,從雪堆裡出來的孩子,怎麼像第一次見雪似的這麼興奮?”逢月揉了揉眉心,有些無奈道。
“我都來了京城兩年了,第一次見到下雪哎,以前在雪山經常能見到的,我都快忘記雪是什麼樣的了。”小青伸出手,晶瑩的雪花落在他的手上,霎時間又融化了,剩下一灘小小的水,還帶著絲絲涼氣。
逢月也學著他的樣子伸出手:“隻是可惜,這雪積不起來,剛落到地上就化了。我曾見書上講的北地落雪,銀裝素裹很是好看,卻一直無緣得見。”
“那逢月哥哥想看雪嗎?”小青突然笑起來,狡黠地眨眨眼睛。
“自然是想的,你有辦法?”逢月看著小青,有些懷疑。
“當然,我可是誰?在雪山上呆了這麼久。雖沒什麼本事,但我好歹也是聖子啊!”
小青在樹枝上摘下一枝梅花,放在鼻尖輕輕地嗅。繞指的紅梅開的豔麗,是靈動翩躚的蝶,在這白茫茫一片天地之中顯得極為惹眼,就如同火焰一般。
他把玩著這枝紅梅,開口道:“隻是今日還不行,未到時候,逢月哥哥,再等一會兒,一定等我,到時候...到時候就讓你看看!”
說完,小青就像一隻兔子飛快的跑走了。留下逢月一個人在原地,似有些落寞。
落雪攀在他的肩頭,濡濕他的衣角,那絲絲涼意便借著這個由頭,沁入他心肺裡去。
逢月就這麼靜靜地立在雪中,一旁的侍女想上前添衣也被他擺手製止。雪嗎?他輕輕念道。其實也不是未曾見過,隻是一來年歲久遠,二來這回憶太過令人痛心了,便時常不願回想。十年前的冬日,大宛的中宮娘娘,逢月的母親去世的那日,就下了幾十年未曾見得的大雪。這雪愈演愈烈,將這天地之間都覆上了純白的絹布,這場大雪,生生將逢月與母妃隔開,自此天上天下,再不得相見。其實已經忘記了那日的感受,隻記得自那天起,心上便有了空落落的一塊,自後再是任何人的關心,都填不滿那空缺了。明明兒時的記憶已經那麼模糊了,那一份心痛的感覺卻如此真切,像是許久不曾醫治的沉屙,隻是微微觸及便能痛苦地輾轉反側。但是逢月卻莫名想再看一次雪,那一如多年之前的大雪。
幾日後的一天早晨,逢月正在更衣,小青就迫不及待地闖進寢殿,想拉著逢月出門去。被一旁的侍女喝止住了,小青微微有些畏縮,悻悻地退下了。逢月原是覺得今日起床之後便有些不適,便想著今日不出門了,可是勞動聖子這麼著急忙慌地來請,逢月便覺得不好拂了他的麵子,梳洗罷便要與小青同去。
一推開門,逢月便被眼前的景色驚呆了。小徑上,池塘邊,屋簷上,落雪輕輕地覆著,像是披著一層潔白的綢緞,那片純白,沒有一絲雜質,白得耀眼卻也紮眼。恍若天地之下隻剩這這麼一副潔白的圖景,縱使技藝超群的畫工也堪堪能在這畫卷上添上一筆,再要多的,卻是犯了難了。雪紛紛揚揚地落下,仿佛永遠沒有儘頭,若是不叫一聲就會一直下下去似的。但若是出聲喝止,又擔心驚動了安靜的落雪,隻是一點小小的聲響,便會讓這純淨構築的冰晶世界轟然倒塌。
雪落在人的眉頭,化成了一灘晶瑩的水。就這麼沾濕了眉心,像是貼了一層額飾,卻也讓人覺得發癢,不一會兒水珠便順勢滑下來,沒入衣襟之中,人心也變得涼涼的了。雪也落在發上,在青絲之間倔強的點綴上一抹白,像是姑娘們用的那種小巧的發飾。
“殿下喜歡嗎?下雪了,這回是真正的雪!”小青在一旁出聲,像是為這場突如其來的雪輕輕吟唱著。
“南國甚少見到雪景,我雖也見過積雪,但那早就是多年前的往事。今日又托你的福再次見到,心中也不由地歡喜。人們常說瑞雪兆豐年,聖子帶來的降雪,定也能為大宛以及雪山族帶去福祉。”逢月說道,“聖子有心,饒是我這般久居屋中之人也想出去賞玩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