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手機那邊的人說了什麼，程芯玥沒了聲音。
末了聽見她吸鼻子的聲音，按滅了手機後，回頭，正好對上溫祁的視線。
她覺得自己真是瘋了，竟然會在節目錄製期間不知好歹地問出那個明明知道的問題。
還沒強製自己冷靜下來，就看到溫祁扯著嘴角笑了笑，“洗手間往哪邊走？”
好像真是來問路的一樣。
方家兄妹的歌聲遠遠從舞台傳來，程芯玥隨手給他指了方向，胡亂道：“早點回去吧，我很期待你們的節目。”
“我也是。”
溫祁露出笑容，就像從前每次他對她笑的那樣。
一人回去，一人去往她方才所指的方向，來時同路，如今卻正好背道而馳。
方家兄妹的節目中規中矩，貨倒也賣完了，可節目反響也沒有多好。也就是小姑娘元氣甜甜的笑容上了熱搜。
直到程家姐弟上台的時候溫祁才姍姍來遲，手上和臉頰上的發絲還帶著冰冷的潮濕，溫尤睨了一眼，“回來了？”
“嗯。”
“去換衣服吧。”
“強子已經換好了，在後台，剛才看到了。”
他聲音平靜，聽不出來什麼。
溫尤點頭，跟著溫祁一起去了後台。
程家姐弟的節目和前兩個都不一樣。
第一個一看就走的是高雅風，厲害是厲害，也確實賞心悅目，但對這些個小鎮居民來說，確實不太能一起樂嗬。
第二個確實一般，隻是粉絲捧場。一個演員和一個在學校裡上久了課的小姑娘，昨晚抓耳撓腮也沒想到很有趣的節目。
台下反向平平。
直到第三場節目開始。
程芯玥畢竟有舞蹈功底，程源善自小也不是沒有才藝的人，雖然和何然宋鶯時二人都是彈唱和跳舞，但風格和特點都鮮明很多。
音樂一響，歡樂的氣氛就蔓延了全場，笑容感染到了每個人的臉上。
他們的音樂歡快，加上程芯玥原本就是偶像劇出身，國民度很高，在這個小鎮裡收到了最高的熱情。
——哇，氣氛真的好好，我都好想去
——而且是唯一一組把帶的貨和節目融合起來的耶，你們看她就很像一個采茶女呀
——玥玥好棒！
——小善也好棒！
——隔著屏幕都感受到現場的開心了，真的好好！
——我想買這個！鏈接就點下方那個就可以買嗎
——已經沒啦寶貝，一下子就賣空了，cxy國民度不是蓋的！
——頂流不愧是頂流，今天最好的舞台肯定就是這個了！
溫尤都不禁佩服程芯玥的表情管理能力。明明方才還有些失魂落魄，如今很快便調整好了自己的情緒，完美地融入舞台，不讓任何觀眾看到自己的黯然神傷。
這樣的能力不是誰想有就有的。
——今日最佳舞台，不服來辯！
——彆說那麼早，wq不是還沒上場嘛
——你們期待wq現場的不是搞笑嗎，昨天他們怎麼排練的沒看到啊
——看不懂，但感覺大有玄機（沉思）
——這個舞台真的能血洗H站我發誓！
——不懂cxy盛世美顏的有難了！不懂……
舞台很快結束，在場眾人都意猶未儘，這一場一下子將整場表演推向了一個新的高.潮，台下觀眾歡呼鬨騰著，在這樣的情景中，二人緩緩從舞台上走下去。
何然明顯笑著，見程芯玥路過自己身邊，主動道：“芯玥姐，你們的舞台真好，肯定是今天最佳舞台。”
程芯玥微微頷首，“謝謝。”
宋鶯時聽見何然說話，也沒什麼反應，隻是微笑著看向程芯玥，目光在她臉上多停頓了幾秒，直到目光落在她的眉眼之間。
……是錯覺嗎，怎麼覺得有些，眼熟？
“鶯時姐也不用擔心啦，”何然又開口，目光和程源善正好對上，“雖然在我心裡芯玥姐是第一，但是咱們的節目肯定也能拿到第二，畢竟是有個小失誤。”
宋鶯時也知道自己確實因為何然的一個失誤打亂了節奏，平靜地接受現實，但聽這語氣，何然似乎並不認為他們節目失誤還有他自己走神的問題？
她輕輕點了點頭，不欲爭辯什麼。
程源善聽到自己被誇，忍不住笑了笑，“謝謝你的誇獎，不過我們還不一定是第一呢，後麵不是還有一個沒有出場？”
“啊，你說他們，”何然似乎是忍不住才笑了下，“溫祁的實力我清楚，但是其中尤姐似乎也隻會芭蕾。”
“彆的不說，就說芭蕾……有誰比得上我們芯玥姐呢？”
“不是我看不起尤姐啊，隻是芭蕾水平，鶯時姐在國內都數一數二，國際上有名的舞者，實在是有些難以企及。”
程源善似乎是接受了這個說辭，點頭笑道：“你說的有道理，不過我還是很期待後麵的舞台。”
“嗬。”
比他倆囂張多了的嬌俏女聲傳來，揚起了聲調。
“說話不要那麼絕對，萬一打臉了，多疼啊。”
方念夏玩弄著指甲，看都不看一眼。
他們演員的座位都在第一排，攝像頭齊齊對著。
程源善是新進娛樂圈的就算了，何然這種出道一年了的怎麼會不清楚，這種帶節奏的言論可能瞬間就能影響整個直播間的彈幕走向。
潛意識中的影響很容易植入大腦，很多人可能都沒放在心上，但被這麼一提，極容易在做出抉擇的時候被這些不過腦的話影響。
方念夏哪怕年紀小，也很懂娛樂圈營銷這一套。
他們方藝公司營銷部開會的時候，她也是去聽過的。
這兩人聽見這話，紛紛閉上了嘴，但眼神中的輕佻還是讓她不舒服。
還準備說什麼的時候，方忍冬拍了拍她的手。
“要出場了，看節目吧。”
方念夏不情不願，敷衍著：“嗯嗯。”
主持人操著一口鄉間普通話的調調又來串了場，台下的氛圍還沒有平靜下來，便聽見一陣重重的破弦之聲。
節目組帶來的音箱和原本鎮上的幾個大音響混合再一次，發出了刺耳的鳴聲，就在眾人費解之時，一襲紅衣迅速占領了他們的眼球。
溫祁抱著一個小孩，從幕後懸空翻了個跟頭，紅衣墨發，白皙的皮膚在日光下甚至有些過曝，直播間好一會兒才調整回了正常曝光。
——這一瞬間的滯空感……
——他舞蹈實力真的很不錯，但是好像一直沒有什麼人知道，他們團的編舞真的不咋樣
——他十幾歲的時候那個比賽就已經夠經驗人了，現在實力一看就又進步了很多
——媽呀老公我親！
——啊這個音樂好好聽好有氣勢
——為什麼被抱著的人不能是我為什麼被抱著的人不能是我……
也許是這個出場突然一下子將眾人的注意力拉了回來，直播間的熱度蹭蹭上漲。
強子出場，小小的身軀穿著墨綠色的袍子，手拿著比他人還高的長槍，剛站上舞台的時候明顯有些怯場，但轉瞬就進入了狀態，謹記著溫尤昨晚教的幾套動作，目光堅毅地盯著溫祁。
音樂正好一頓，轉而進入了下一個階段，這首曲子不知道是從哪兒找來的，配樂豐富，隱隱有殺伐之氣。
溫祁聽到音樂，腳步一轉，看著強子舉起了長刀。
——！！好帥，這是什麼！真的是昨晚才練的嗎
——感覺很像武俠小說裡寫的動作
——嗚嗚誰懂wq剛那個回眸
——這套動作……真的很像模像樣，他們好像真的會刀法槍法一樣
——粉絲彆吹了，這不就是隨便幾個動作，也就騙騙你們外行人。
——樓上很懂嗎……說話這麼傲慢
——等等！這是什麼局麵，沒看懂？？
彈幕上停了一瞬，隻見直播間裡舞台上幾人動作行雲流水，能看出來是及其富有藝術性的“對打”，卻在下一瞬間逆轉了戰局。
最開始是強子占了上風，但看這動作，竟然是溫祁即將勝利？！
——按照這個情景劇的表演，不應該是英雄救回了小孩嗎？
——是不是臨場發揮啊
——應該不是哦，我看了看，確實是昨天晚上動作的組合，兩個人都沒有變化誒
——不過挺好看的，這些動作是怎麼想到的！
——……
舞台上，溫祁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強子或許意識不到，但他一聯想自己後麵的幾個動作，加上印象中強子後麵幾個躲避，馬上意識到戰局可能不是想象中那麼簡單。
他原本想收下手，卻忽然看到舞台側邊，溫尤露出了個淡定的眼神。
……算了，就這樣吧，不知道溫尤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溫祁總覺得溫尤肯定有後招，卻沒想到，自己是在按照她的指導做出動作後，見識到了這個“後招”。
就在他將要“打敗”強子的時候，突然看見原本站在幕後的溫尤不知怎的瞬間一躍而起，在空中翻了個跟頭，腳步輕點道具木椅，直接落在了木桌之上。
溫祁震驚。
瞬間就明白了溫尤這是來哪樣，在舞台上壓低了聲音，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來，“你來這套！”
“哼，”少女帶著笑意的輕哼傳入耳中，“對呀，不想被我打倒就最好按我的要求做，不然我不保證你能全乎地回家哦。”
“……”
溫祁一臉屈辱，咬牙上。
少女黑衣墨發，出場就挽了個漂亮的劍花。
台下觀眾還在為她那常人所不能及的出場方式二震驚的時候，她已經又一次越空而起，將強子護在身後，朗聲道：“你這賊人，還不將孩子給我放下!”
溫祁嘴角抽搐。
他姐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中二。
中二少女充滿傲氣的臉上儘是冷漠，桃木長劍挑起溫祁的下巴，輕蔑一笑。
他們來時就比其他嘉賓晚了很久，然後又一直在後台做衣服做準備，妝發都沒來得及仔細收拾。
此時溫尤麵上不施粉黛，也就是臨上場前被陳助理硬壓著上了層淡淡的口紅，讓唇色不至於太淡。
長發上之前插.著的圓珠筆早就取了下來，被造型師換成了簡單的素釵。
此刻卻又因為方才的動作，素釵從順滑的長發中掉落。
她斜睨一眼，不在意地隨手將長發從肩頭拂到身後，拿著長劍的手一抬，下頜揚起，長眉一挑，露出一個比溫祁更囂張的，胸有成竹的笑容。
——救，真的很吃這種俠女風格！
——啊啊啊啊啊
——wy下部戲一定要演俠女啊啊啊真的喜歡！
——一秒入坑說的就是我現在
——wy是不是真的會武術啊，剛才躍空感覺比溫祁這種舞擔還牛
——她不是學芭蕾的嗎？可能有很多地方比較共通？
——！那也沒有通到這種炸天的程度吧，都上天啦
——看到這裡我瞪大了眼睛
——……
溫尤看著溫祁，突然有些沒狀態。
這張臉確實好看，起初還有些桀驁不羈，看久了也就順眼了。溫祁沒怎麼惹過她，所以乍一上台，反而沒有了最開始想象的怒氣好發展。
“你笑一下。”
她道。
“啊？”
溫祁迷茫了一瞬間。
“笑？”
他用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半笑不笑地看著溫尤，眉眼間的冷峻多了些。
彈幕又是一片美顏暴擊，偏偏這個表情正中溫尤下懷。
……因為這個表情。
實在是，
太欠揍了！
溫尤長劍在空中破空而出，腳尖輕點木製雕刻精美的方桌，隨即怒意衝天，即使是五歲的小文也能感受到這滔天之怒。
“我，”溫尤聲音很輕，但是說出來的話卻意外瘮人，“最討厭這樣笑的紅衣人了。”
“……？？！”
直播間的人聽不到他們舞台上發生了什麼，但戰況似乎瞬間分明了，溫祁根本不是溫尤的對手，但他的動作明顯經過溫尤的調.教算是能抵擋一二。
台下的人都要看傻了，這輩子都沒見過這樣的“打架”方式，不僅看起來好看，而且……像是真打誒！
——誰懂這個回旋！感覺好多武打片都不如她隨便的一個動作
——就今天這簡單一套，每個幾年專業訓練肯定練不出來吧。
——我吹爆！
——就看之前一些吹自己武打訓練多刻苦的怎麼直視哈哈哈
——樓上彆內涵我們芯玥了好吧，不用點進主頁就知道是對家粉，真下頭
——你哪隻眼睛看到我提你家蒸煮了？
——話說也是，程芯玥之前在熱搜上掛了幾個月自己武打訓練，結果拍了那樣一個大爛片，全靠剪輯慢放音樂特效，這就是你家姐姐努力的結果？
——還沒有一個綜藝節目上的表演真
——……
直播間的彈幕漸漸轉變了風向，從最開始震驚溫尤的實力，到開始用溫尤拉踩所有營銷過打戲的內娛女星了。
而首當其衝的，就是正好坐在台下的程芯玥。
……她前陣子播出來的爛片，在拍的時候可沒少上熱搜，無論是營銷敬業人設還是什麼，反正從來沒從熱搜上下來過。
誰知道正片播出，竟然是這麼個大爛片。
觀眾早有怨氣，卻因為她粉絲太多，稍微一說就會被衝。
現在倒好，有了個鮮明範例就擺在眼前，看他們還能怎麼說。
溫尤完全不知道自己一個無心之舉，竟然讓程芯玥陷入了一個不小的輿論危機中。
……
節目結束，不知是什麼曲子慢慢結束，溫祁已經氣喘籲籲被溫尤“踩”在腳下，長劍抵著脖子，將小文抱在了懷中。
不知道是誰發出了第一聲驚呼，或許是小文，小孩子的叫聲在人群中總是最吸引人的，頓時引起了一陣熱潮。
“好耶！大姐姐是大英雄救了我！”
“打倒大壞蛋！”
“哇喔！”
“姐姐好棒！”
在場不少小孩子馬上鼓起了掌，下麵迅速被帶起了掌聲，在場眾人都沒有見過這樣的架勢，紛紛歡呼。
“溫尤！溫尤！”
“溫尤！！！”
溫尤很享受這種眾人歡呼的場景，慢悠悠將腳挪開。
麵無表情但明顯能看出愉悅的那張嬌顏朝眾人微微頷首，隨即挺直了背脊，高昂著頭顱，一步步走下了舞台。
舞台上被親姐打到躺在地上的溫祁艱難抬頭，總算明白了她為什麼上台前，還用那種憐憫的眼神看著他。
……原來從一開始，算計的就是這出！
救大命了，程芯玥還在台下，自己如此狼狽……
這輩子都沒臉見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