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智波櫻醒來的時候天剛擦黑。
晚飯時間的窗外家家戶戶燈光明滅溫暖。
她有一瞬間以為自己還是18歲,在和友人喝酒宿醉睡了一天一夜才醒。
而事實卻是她是因為和一名難纏的病患溝通了四個多小時,剛睡下不久被鬨鐘吵醒。
臥室外靜悄悄的,莎拉娜似乎還沒有回來。
她作為母親本應立刻起身在孩子回來之前迅速倒騰個晚飯出來,但她突然懶惰起來。
在連續工作18小時之後並沒有得到充分休息的身體酸痛不已。
全身的力氣都消失殆儘了。
就讓莎拉娜吃速凍食物吧,她想。
之前在超市促銷買的味增湯料包還放在櫃子上,冰箱裡應該還有周三開封後剩了一半的豆腐,再簡單做個咖喱——
糟糕,昨天早上的碗筷還堆積在洗碗池裡,需要先去收拾才行。
明明要做的事情有那麼多,明明時間那麼緊迫,但她無法起身。
疲憊。
“怎麼突然就這樣了呢?”
*
沉悶的病房。
那名患者在經曆一次手術後仍堅持自己的痛感並沒有減少,不斷地向護士要求與她對話,質問到底有沒有將自己的病治好。
病房裡的兩名護士都一聲不吭地看著,對她被那名患者以激烈的言辭懷疑和羞辱的場麵無動於衷,她努力以冷靜的態度告知他出現手術後的恢複期因人而異,那名患者仍是大吵大鬨,突然衝她喊了一句:
“我不相信你!把綱手大人的弟子叫過來,我要見井野醫生! ”
她怔住,無可避免地流露出無奈的神情。
就在她正要說自己同樣也是綱手弟子的那一瞬間,她突然聽見背後兩名護士嗤笑出聲。
惡意的嗤笑。
怎麼了?
她來不及細想,正要忽略這不合時宜的情緒繼續安撫患者的時候,她聽見背後樓道裡傳來高跟鞋的聲音,然後自己的肩膀被輕輕按了一下。
“我來接手吧,櫻你去休息一下好了。”
她轉過頭看到井野越過她走向那名患者。
前幾個小時一直與自己僵持著怎樣都不肯妥協的患者,突然就配合了起來,向井野焦急地說著自己的病情。
一直默不作聲的兩名護士熱情地圍在床邊,井野一隻手壓住自己束起的長發,時不時低聲和護士確認著病曆。
她明明站在這間病室裡,卻仿佛透明一般,沒有任何人在意她。
*
僅僅因為她變成了“可憐的女人”嗎?
擁有一個長期不著家的丈夫原來能構成她的恥辱。
構成她這樣從小到大一直覺得自己是人生勝利組女子的恥辱。
怎麼會這樣?
明明最開始,她和井野一直是班上的受歡迎二人組。無數女生以加入她們的社交圈為榮。
至於雛田,在那時僅僅是個不起眼的土氣女生。
後來春野櫻成為了綱手大人的弟子。
一時間更是光芒四射。
就連井野也為了能和自己平起平坐而請求綱手收自己為徒。
她最光彩的時刻都是在十多歲到二十三歲前半。
她是最有希望的年輕女忍。
結束了戰爭的耀眼的金發英雄走過鮮花簇擁的人群,向她最後一次示愛。
她拒絕了。
她想成為某種故事裡才會出現的女人。
癡情的,永遠在等待的。
得償所願的。
其實她心裡已經並不太清楚自己過了這麼久對佐助如此執著的原因。
她和他真正共度的時間並不足以讓她真的認識他。
她的癡心和深情有扮演的成分,也許佐助曾經對她的抗拒是有理由的。
她為什麼這麼執著地愛我?
她到底愛我什麼?
十歲的春野櫻不知道這原來算個問題,二十歲的春野櫻自以為愛情不需要理由。
而現在,三十歲的宇智波櫻終於有了真正的答案。
她愛的不是佐助,她愛的是自己的幻想。
一個帥氣的,獨特的,受儘生活折磨的男孩。
被她拯救,被她賜予慷慨的愛,被她獨占。
她對他的感情來自於虛幻與想象,一些現實的接觸被少女漫畫填補了粉紅色。
“我是一個真正的女人了。”
“我追求他,如同我戰勝她們所有人。”
於是春野櫻驕傲地等待了。
一往情深的,堅定的,站在原地。
時間不斷刻畫她新的樣貌。
身邊來來往往的人最初稱讚她:
“多麼癡情的好女孩!”
“多麼美好的愛情!”
後來那些稱讚逐漸變了味。
她換來的婚姻,仿佛一個笑話。
這個笑話不是來自佐助,而是來自佐助的離開。
這個可悲的宇智波的男人,被永遠地驅逐出了木葉新的權力重心。
奔波在外,漂泊不定。
不受歡迎。
曾經和自己在一起,甚至一度輸給自己的井野成為了真正的勝利組女子。
受尊敬的工作,受歡迎的丈夫,受追捧的一生。
曾經土氣的,不起眼的雛田一躍翻身,擁有了耀眼的火影夫人頭銜。
明明漩渦鳴人回家的次數同樣少的可憐,但她僅僅靠受歡迎的丈夫,便得到了受追捧的一生。
「可是怎麼辦,我實在太想成為那個獨特的女人了。」
春野櫻這樣想道。
她想起那場潮濕的雨。
自己坐在一群女人的聚會裡,手足無措。
年輕的女人們對著漩渦雛田大肆奉承,渴望擁有同樣的好運,得到美好婚姻的入場券。
被那樣的男人疼愛,是怎樣的感覺?
她們躍躍欲試地在腦海中排演著。
而她擠在桌子角落,看著井野和手鞠坐在人群中心,穿著昂貴的襯裙,對雛田開著親昵的玩笑。
那曾經是屬於她的位置。
而現在,雛田坐在那裡,仿佛受不了應承似的用絲帕遮住嘴巴,露出羞澀自得的笑容。
白珍珠耳環在燈光下華貴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