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汜垂著頭,聽著屋外雨水拍打在地麵的聲音,輕輕重重。
“後來,那些人發現以他們的能力,根本無法掌控這股力量,可他們又怕男孩以後成長起來,對他們造成威脅,所以,他們決定殺了男孩。男孩知道他們不會容許他活下去,所以在他們動手的時候,利用那股力量假死騙過那些人的眼睛,逃了出來。”
感受到越如昀的目光,王汜衝他一笑,雨勢轉大,又刮起了風,風雨順著窗口捎進來,連帶著屋內都有了幾分濕冷。
王汜身上打了個寒顫,忍不住挨越如昀更近了些,發現越如昀沒有排斥之意,便得寸進尺地鑽入越如昀披著的外衣,裹起自己靠坐在越如昀的腰側。
感覺身上暖了不少,就繼續說:“後來,我四處流落,為了能活下去,吃過彆人不要的殘羹剩飯,抓過老鼠蟲子,直到我輾轉到了一個小漁村,有個瘋瘋癲癲的病女人給我吃的,又把我帶回她家,進門之後,我就看到院子角落裡放著一塊木板,上麵是一具已經開始發臭腐爛的屍體。那具屍體和我年齡相仿,我猜到應該是那個瘋女人死了兒子,就把我當成她的兒子帶了回去。”
越如昀聽著,屋子裡越來越冷,王汜忍不住開始往他懷裡鑽,像隻小袋鼠一樣,越如昀腦子裡閃過這個想法,隨即一陣惡寒,那他算什麼?袋鼠媽媽嗎?
抬手就讓屋子裡開著的門窗關閉,然後從靈墟裡取出一塊玉佩,這塊玉名叫炎回玉,不但是有助於增長修為的珍寶,還是絕佳的煉器材料,而且觸手即熱,很適合給體寒怕冷的人取暖。
他把玉佩丟給王汜,打斷了王汜的小動作,心裡舒坦了不少,問道:“那後來呢?”
王汜捧著玉佩,源源不斷的暖流從玉佩散發,驅走了他身上的寒意。他攥著玉佩,又坐回越如昀的身邊,繼續道:“後來我就把那具屍體套進袋子,拖到一處偏僻少有人去的地方燒了。”
說著看了一眼越如昀,似是怕他覺得自己鳩占鵲巢卻不讓人家入土為安,又補充道:“我那時候一直吃不飽飯,個頭也小,沒力氣挖坑掩埋,隻能這樣。”
越如昀沒忍心戳破他現在的個頭也很小,就靠坐著默默聽他繼續說。
“我和那個女人一起生活了快半年時間,後來她病得越來越重,我就去山裡挖些草藥賣掉,攢錢給她看病,可惜沒什麼用處,她的身體還是一天一天的壞下去,村裡其他人嫌她瘋瘋癲癲的晦氣,基本不與她來往,偶爾看到我也繞著走,甚至沒發現她的兒子早就又換了一個,也沒人在意。”
他還記得那個女人的臉,臟兮兮的臉被掩在亂糟糟的頭發底下,卻遮不住她那雙燦如寒星的眼眸,一個瘋子帶著一個小孩,處境也隻比他們獨身好過一點點罷了。
“時間一天一天的過去,她身上的死氣也越來越重,最後幾天,這個偏僻的小漁村,一個很厲害的修者找到這裡,說法器感應到他失蹤了十幾年的妹妹就在這裡,挨家挨戶的找過來,最後隻剩下這個荒涼偏僻的破屋。一進門,就是兩個瘦骨嶙峋的人,女的纏綿病榻,氣息奄奄,小的攥著一塊磨尖的破石頭,防備的看著他。”
“之後,無非就是兄妹多年未見,潸然淚下。隻可惜那時的她已經是個病重將死的人,縱有千言萬語,也已經是物是人非。那個人給她輸了一些玄氣,讓她不那麼痛苦,彌留之際,她對著多年未見的兄長說,請代替她,好好照顧她的孩子。”
王汜有些失神,“可那時,她不同於以往的瘋癲,神情是從未有過的平和柔靜,她用一種難以言喻的目光看著我,我與她對視的瞬間,就知道,她認出我不是她的孩子了,但她沒有拆穿我,反而懇求她的兄長,把我帶回去,好好照顧我。”
“我不明白,她非但沒有拆穿我這個冒牌貨,還在死前為我安排了去處,可是我、可是我從未叫過她一聲母親,她卻把我當成了她的孩子。後來,我才明白她那時的目光,那是——遺憾。”
他默了默,繼續說: “之後的事情,哥哥你也知道一些,她的兄長叫做王彥,是琅琊王氏的家主,我被他帶了回去,隻不過,他沒有不管我,反而對我很好,好到讓大夫人和他的兒女感到威脅。所以大夫人和表兄才借著那隻靈獸對我發難,想在外麵悄無聲息地把我除去。”
王汜擺弄著手裡的玉佩,像是又忽然想到什麼,對著越如昀補充:“還有那隻靈獸,其實也是我故意放跑的。”
越如昀垂眸看著他,緩緩說:“所以,你從很早的時候就已經盯上我了,大夫人為你表兄準備好的契約靈獸,讓你看到了機會。”
王汜點了點頭:“沒錯,他們早視我為眼中釘,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進了森羅之地以後,我就有意地將追殺我的人引向你伴生樹所在的位置。”
“ 可是,你是怎麼知道我的伴生樹在哪兒的?”越如昀疑惑道,“萬世樓中雖然記載了大妖們的實力排行和基礎信息,但不會連伴生物的位置也詳細的一清二楚。”
王汜說:“因為這些,並非萬世樓記錄的消息,是一個人告訴我的。”
“ 是誰?”
“他沒告訴我身份,但言語之間,對你十分了解。”王汜和越如昀交了底,他們既然已經完全綁在一根繩上,對一些可疑的人自然要多加防範,所以賣起昔日隊友不但毫不留情,還想探出越如昀對這人有沒有印象,他也好盤算此人的身份。
“他告訴我,你是唯一能幫我的人,而且還說……”
“還說什麼?”越如昀不解道。
王汜看著他,忍不住勾起嘴角,“他還說你白長了一張看著聰明的臉,其實心軟又好騙,稍稍哄你幾句,就能讓你暈頭轉向的找不著北。”
他忍不住笑出聲,“其實他說的一點沒錯,哥哥你真的很好騙,”說完,看向越如昀已經難看至極的臉色,立刻收起笑容,哄著他說:“其實哥哥這樣很好,就是容易被一些有心人蒙蔽,畢竟防人之心不可無。”
越如昀已經氣笑了,忍不住陰陽怪氣,“是啊,防人之心不可無,我要是早點知道,你還不一定在哪裡涼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