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成。
越如昀感覺到一股陰冷的氣息覆在他的身上,纏在他的骨子裡,猶如跗骨之蛆般侵入他的體內,好像自己整個人裡裡外外地被什麼東西侵占了一遍。
眼皮開始打架,人也開始昏沉,最後一句送入洞房在耳邊響起,他也失去了意識暈倒在地。
再醒來時,越如昀已經身在一個壓抑陰暗的房裡,他躺在灑滿了紅棗花生桂圓蓮子的床鋪上。屋內到處飄蕩著紅幔,窗子門前牆壁上張貼著喜字。
兩隻龍鳳喜燭上的火苗搖曳著照明,隨時都要熄滅,這裡應該就是所謂的婚房。
應該慶幸自己沒被釘入棺材中與那個小少爺一起共赴黃泉嗎?越如昀自嘲。他想要起身,可是渾身上下卻一點力氣也沒有。掙紮的時候從繁瑣的喜服裡掉落了一樣東西。
燭火幽微,越如昀隻能慢慢湊近點看,借著晦暗的燭火,和手指的觸感,他呼吸一窒,那是王汜的牌位。
自己竟然抱著這麼個東西睡了這麼久,越如昀麵色發白,再聯想到正午拜堂時自己身體不受控的事情,恐懼爬上他的心頭。他努力地想把牌位推得離自己遠些,可是渾身沒有力氣,又不敢將牌位直接丟下去,最後隻能慢慢蜷起身子,縮在床榻的角落裡。
將臉埋在自己的膝上,越如昀十分害怕,他已經沒有精力去思索之後的對策,在心裡祈盼著這個難熬的夜晚快些過去。
龍鳳喜燭搖搖晃晃地燃儘了大半,蠟油滴落在黃金托盤上慢慢凝結。越如昀保持著這個姿勢不知道待了多久,他有些困倦,正迷迷糊糊神誌不清時,一隻冰冷的手抓住了他的腳踝。
本來還沉浸在困意中的越如昀瞬間清醒,他把視線小心翼翼地轉移到自己的腳踝上,希望這隻是他過於緊張恐懼產生的幻覺,可惜,在切實看到那隻骨節分明的手握著他的腳踝時,越如昀很難欺騙自己這隻是一場夢。
他屏住呼吸,身體一動不動,視線不由隨著那隻冰冷的手緩緩上移,一張昳麗風流的麵孔映入他的眼簾。
那隻手的主人同樣一身喜服,隻不過比起他繁瑣華麗的嫁衣,那人的穿著簡約,更加乾脆利落,貴氣逼人,不得不說,他確實更像是“夫君”的打扮。
他看著比自己小很多,不過十六七的年紀,海藻般的卷發束於腦後,幾縷碎發在額前,更為他增添了幾分少年的純然之感。
可惜,再俊美的麵容都無法讓人忽視他蒼白如紙的肌膚。
這不是人,而是一隻鬼。
陰森的寒意從腳踝處慢慢爬上他的身體,越如昀看著麵前詭譎蒼白的少年,嚇得不敢動彈。
一人一鬼如此僵持片刻,終於,還是王汜打破了寂靜,他摩挲著手下細瘦瑩白的腳踝,不經意道:“為什麼把牌位推的那麼遠?這麼對待你丈夫的牌位,沒有人教過你如何做一個稱職的妻子嗎?”
越如昀呆呆地看著他,他調節不了恐懼的情緒,麵對少年的質問害怕地發不出聲音,少年沒有得到答複,漫不經心的口吻開始冷硬,不悅道:“你的禁言咒,早在我們拜堂成親之後就解了。”他陰鬱的眼神落在越如昀的身上,細細打量,“說話,我不記得自己娶了一個啞巴做娘子。”
越如昀知道他的耐心已經到了穀底,再不回應,萬一惹怒了這隻鬼,自己大概真要進棺材了。可是他渾身發冷,勉強張嘴,斷斷續續地說了幾個“我”,怎麼也吐不出後麵的話。
眼看少年愈發陰沉的麵容,看著自己的眼神也變得冰冷,越如昀咬牙,心一橫,直接將床上的牌位重新抱進懷裡。
他本就沒什麼力氣,維持蜷縮在角落的動作許久,早已筋疲力儘,動作一大,直接栽倒在麵前人的懷裡。
冰冷的懷抱讓他忍不住發顫,愈發抱緊了懷中的牌位。
王汜也沒想到剛才還怕的話都說不出來的人,現在直接對著他投懷送抱。但越如昀的舉動無疑取悅到了他。
他鬆開了一直禁錮越如昀腳踝的左手,轉而輕拍安撫懷中的新婚妻子。之後手指在越如昀的脖頸打轉,眯眼感受著屬於活人的溫熱。
青年略有些淩亂的發絲配著他溫潤好看的臉龐,漂亮的眼裡還帶著些蒙蒙水汽,驚魂不定地待在他的懷裡。
如水一般柔和,沒有一絲一毫的攻擊性。
這樣乖順地依靠著他,仿佛取悅自己就是他唯一的支柱和活路。
這樣的姿態,他很喜歡。
他喟歎一聲,伸手去解懷中之人的嫁衣,肆意癡纏的目光盯著越如昀,在他的耳邊吹氣道:“是時候洞房了,我的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