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梢的知了聲嘶力竭吟著盛夏,熏風一拂,槐木碎了滿地光影。
兩名朝氣蓬勃的少年迎著烈陽出發,目的地,敵方大營。
這個天降西瓜不僅裂得剛剛好,而且還是冰鎮的。成功抵達時,夏恪手掌心已經濕漉漉一片。
加上今天風和日麗,晴空萬裡,不由得令人心曠神怡。
夏恪挑了塊陰涼處坐下,吹著悠悠清風,聽著頭頂國槐的沙響,正對原地踏步的隊伍,美滋滋挖起一勺果肉。
冰冰甜甜的味道在味蕾蔓延時,她感受到了——
怨念。
鋪天的怨念。
這個不知道幾班的隊伍很團結,每個人都齊刷刷瞪著他倆,眼底無一例外流動著紫黑色光芒。
夏恪從未遭遇過如此陣仗,被盯得發毛,心中駭然,拿勺的左手止不住顫抖起來。
恍覺自己罪孽深重,她神情肅穆垂下腦袋,足足沉默了三秒,隻身子微微發顫,全然一副迷途知返痛改前非的委屈模樣。
對麵班的人以為她哭了,一下就收斂了凶神惡煞的嘴臉。
隻見三秒後,少女重新動作。勺子移到西瓜最中間,旋轉360度,挖起球形果肉送進嘴裡。再緩緩抬頭,揚起一個心滿意足的燦爛笑容。
舒坦!
太舒坦了!
夏恪笑得渾身發顫,愜意地眯起雙眼,一口接著一口細嚼慢咽。
對麵班級:……拳頭硬了。
好好一個隊伍,大片大片東倒西歪起來,看得教官直皺眉。
夏恪的美好心情不由得更上一層樓,連挖果肉的速度都更快了。
還沒吃幾口,她眉頭一皺,手上動作放緩。
就在正後方,有兩道逐漸接近的腳步,前進速度緩慢,方向是朝著他們這邊來的!
從背後接近也就算了,關鍵這倆人還刻意壓低了腳步聲,什麼人會這樣走路!
又不是武俠片裡功力深厚的大俠,這要擱懸疑劇裡,妥妥的凶殺案開場!
夏恪腦子裡警鈴大作。
腳步聲停下的那一刻,她光速起身,高舉勺子打算防身。
看清來人後,夏恪一時竟不知該作何反應,左手愣舉在空中。
就,怎麼說呢,疑惑、震驚、且備受侮辱。
“你這是……?”左邊那個男生瞅著她的勺子,先出聲了。
夏恪及時拯救自己的雙眼,轉移視線,挖了口果肉送進嘴裡,下巴點了點他們懷裡的大西瓜:“這不跟你們一樣麼,吃瓜呢。”
“喲,現在的新生這麼有個性。”
“你確定,要穿著這身衣服,誇彆人有個性?”
“我這身衣服不好看嗎?”左邊那個扯了扯自己紅彤彤的,呃,夏威夷衫,神色認真反問。
領子隨著這一動作敞開個小口,露出底下三條…嗯,金光閃閃的大金鏈子,跟底下熒光紫的皮褲交相輝映。
右邊那個拉下鼻梁上碩大無比的太陽鏡,用底下一雙死魚眼打量了足足半分鐘,下了定論:“我覺得挺好看啊。”
那屬實是半斤八兩了。
夏恪瞅著右邊那個頭上打著蝴蝶結的編織大草帽,又瞅了瞅他身上鬆垮垮的…豹紋T恤,再一次受到了視覺衝擊。
就衝這身驚天地泣鬼神混搭,還能鎮定自若覺得好看,高低得有點社交牛逼症在身上。
倒是夏淮依舊盤腿坐在綠草坪上,舉了下西瓜,笑容明朗朝對方打招呼:“好巧啊學長!”
看上去是真的很自來熟。
“巧啊學弟。”另外兩人也很自然地回了招呼。
夏恪咽下嘴裡的西瓜,看著眼前其樂融融的場景,稍加思忖後,得出一個不太好的結論:
所以這所學校是沒有正經人是嗎?
她正感慨萬千,又被前方忽而響起的哨聲打斷思緒。
“那倆新生,乾啥呢!”
於是夏恪抬頭,撞上火冒三丈的教官。手裡正捏著個綠哨子,怒氣洶洶指著她。
她這身反骨噌一下就冒出來了,向右轉頭,對上夏淮的目光。
夏淮難得斂了笑意,同樣神色凝重望著她。
交換視線後,兩人很快達成一致——
他倆迅速起身,撒腿就跑。
還好教官沒追上來,轉而盯上原地兩個花哨至極的男生:“那倆!乾啥呢!”
新生和老油條的悲喜並不相通。
樹下倆騷包望著學弟學妹幾乎一致的腳步,同時露出“臥槽?”的表情。
右邊豹紋衫實實在在跌破眼鏡,墨鏡從鼻梁滑落,半死不活在臉上斜吊著,露出額前深深的抬頭紋。
左邊夏威夷衫瓜都掉了,在空中晃出殘影。
還好他反應快。眼看這瓜就要落地,夏威夷衫彎腰、伸手、手腕靈活一轉,西瓜穩穩當當收回懷裡,末了甚至跟轉球似的轉了兩圈。
整個過程,連汁都沒濺出來一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