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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桌子人等得心焦,做東的老板不在,誰也不敢動筷。
包間大門終被推開,八卦的聲音戛然而止——
“你總算回來了,餓死哥倆了。再不來帝王蟹我可先動嘴了。”周遠嬉笑一聲,看到他身後來人,笑容瞬間凝固在臉上。
“我靠!”人群中爆發尖銳爆鳴。
嵇槐衣笑了一聲,拿著圍脖坐回自己的位置。
“拳王?我靠!”久經生活催折的男同學們掏出相機紛紛表示想要和狄深合照。
“我也要我也要!”
“那什麼......可以看看肌肉嗎?真有賽場上看到那麼離譜嗎?”
......
帝王蟹晾在餐桌上,不如來客有吸引力。
尋常在八角籠裡如猛獸廝殺的狄深被人圍得水泄不通,一時間竟讓人嗅出一點局促。
嵇槐衣遙遙看在眼裡,適時開口:“人到齊了先吃飯吧,有什麼話吃完飯說也不遲。”
他說著將身邊的座位騰了出來,再抬頭狄深已經被人簇擁著坐到了圓形餐桌對麵。
和他隔著帝王蟹的殼,遙遙相望。
周遠湊到嵇槐衣身邊的空位,跟著附和:“就是就是,先吃飯,邊吃邊聊,邊吃邊聊。”
這一頓飯吃得並不算舒服。
同學們聊天的話題莫過於家庭,孩子,老人。男同學之間偶爾小聲說兩句葷段子打趣,女同學之間則暗暗瞭望在場的男同學是否還有當年的風姿。
圓桌太寬,話題三三兩兩。嵇槐衣無心參與,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喂,你也喝太多了,有錢也不能這麼乾拉菲啊?”周遠製止,從旁邊的另一種玻璃瓶裡倒出清涼透明的飲料。
嵇槐衣細指托著高腳杯,長睫垂落,神色已然渙散,有些耳鳴,但語氣仍然精神有力:
“這瓶是蘇玳貴腐。”
周遠:“哈?”
嵇槐衣自顧自一飲而儘,酒汁甘甜清冽,香味在唇齒間久久縈繞不去。眉眼一抬,狄深在眾人追捧下仿佛被一束光追著。
他個子高大,人群中脫穎而出。要簽名的,八卦的,寒暄的,十好幾顆頭都朝向他的方向。
人沒變,麥色皮膚,眉眼鋒利,明明一張臉不近人情,連嘴唇都無情抿成一條直線,在當下卻叫人看出一點局促。狄深是真的不擅長這種場合。
半晌,嵇槐衣才又開口,“比拉菲確實便宜許多。”
周遠:……“你醉了吧。”
酒桌上話題無窮無儘,有了先前李輝的預熱鋪墊,所有人對狄深和嵇槐衣之間關係的好奇心在酒後登頂。
話題不知何時竟然真就拉到了嵇槐衣頭上:“嵇槐衣,你當年為什麼轉學?”
“是啊,多可惜啊,明明是清北的水平,去彆的學校多浪費啊。”
“理解一下吧,說不定是嵇少爺突發青春期呢?”
“那你認親的事情是真的嗎?”突兀的八卦問句把祥和的氣氛撕扯開,空氣瞬間沉默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嵇槐衣身上。
你認親是真的嗎?你是真的嫌棄養恩家庭拮據嗎?你是真的討厭狄深嗎?
嵇槐衣好像聽到了這些問句,恍惚抬頭對上了狄深那雙眼睛。
他還記得小時候總說,覺得狄深的眼睛很漂亮,想要用自己的交換。
狄深說不要。
耳邊又傳來尖銳的嘶鳴聲,痛覺撕扯大半張臉。嵇槐衣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但也猜到應該很猙獰。
他按住太陽穴,坦誠回答:“是真的,是我親自找到外公,希望能夠在嵇氏的公館繼續生活。”
嵇槐衣看到,狄深的表情似乎暗淡下去。
飯桌上沉默片刻,狄深終於站起身來。“不好意思,上個廁所。”
嵇槐衣說完之後眼神一直追著狄深,其他老同學們也小心觀察著兩人之間微妙的情緒變化。
狄深離席之後,嵇槐衣就一頭磕在桌上,睡了過去。
“呃——所以剛剛那個傻逼問題是那個王八蛋問的......”有女同學開始心疼了。
“哪個塗壁這麼der啊我真服了,好不容易聚個餐說點彆的會死?”
......
主角都離場,馬後炮也於事無補,食物沒罪。老同學們看嵇槐衣沒反應,又開始撒歡炫飯。
李輝和周遠酒意朦朧勾肩搭背去廁所放水,在走廊儘頭看到了出去以後就再沒回去的狄深。高大猛男一個,站在電視塔頂層的窗前盯著旁邊的富貴竹裝飾台發呆。
“還以為你走了,在這兒乾啥呢?”李輝忍著尿意,湊到他身邊打了那片富貴竹的葉子一下。
狄深認出來他,李輝,當年就是個愛出頭的二流子,高中他們還一起上過一學期課,後來他被選拔進入國家隊,就沒再和這群同學聯係。
現在再看,好像沒那麼二流子了,一身襯衣牛仔褲,正常清爽的打工仔。
“嗯。”他沒回答,隻是淡漠一聲。
對方卻毫不在意,伸手攀上他一側肩膀,“你彆彆怪哥們嘴臭,今天我問那句話也是想給你們一個台階。”
“什麼台階?”狄深不解。
“彆裝了,明眼人都看出來,嵇槐衣想見你才攢了這場局。”李輝看狄深一臉錯愕,不由嘴角抽搐,
“拜托,初中同學,你是亞洲拳王,他是名門貴公子,我們其他人就是一群打醬油的小嘍囉,要不是有你在,咱們小人物怎麼沾得上君越飯店的光?”
“他想約你,又不想讓你覺得尷尬。那就讓我犯賤唄,給你們台階。”李輝打了個酒嗝繼續,“隻是我沒想到他嘴挺硬的。他那麼回我也幫不了了,你們兄弟間的事情你們自己解決吧,哥兒幾個已經儘力了。”
說完轉身進了衛生間。放完水之後又想到什麼新的八卦,專門出來補充:
“對了,聽說嵇槐衣談戀愛了,正在和他男朋友同居……”話沒說完,被周遠一句你好八婆帶回了包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