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深沒說話，在風口又站了一會兒。

男朋友。

收到嵇槐衣的聚會通知時他已經確認了這個月的行程，今晚他原本要趕往慕尼黑參賽。

慕尼黑暴雪是今天早上的事情，聚會定在晚上。狄深也沒有把握能趕上。

可能是念力太深，傍晚教練在機場收到的最新通知。

比賽延遲了。

他一根筋沒接對，第一時間給嵇槐衣發了消息。

他們分開十五年，這個月才有機會添上聯係方式。嵇槐衣比他想象中過得要好。

朋友圈畫展不斷，策劃不斷，身邊好友前呼後擁，每天都有新奇的更新。

聊天框裡是嵇槐衣單方麵發送的通知：

“3班攢了個局，我做東，請你吃飯，來嗎？”

“來的話給我發消息，我去接你。大明星。”

嵇槐衣的頭像是一張笑臉，背景白白的，金線閃著一圈光。

和他小時候倒是很像。

“我來。”這句話是狄深發的，後麵接連跟了幾句回複，實話講狄深分辨不出情緒。

好，到了告訴我。

到哪兒了。

我去接你。

文字音節短促冷漠，該有的情緒被網絡削減，傳達到他手裡，隻剩下一句話而已。

就連剛剛見麵，也並不是特彆愉快。

嵇槐衣學會了抽煙。

冷夜裡遠遠看到他抽煙隻覺得驚喜又陌生，煙霧繞在嵇槐衣身邊，絲毫沒有溫度，隻覺得那片身形單薄冷漠。

他在期待自己來嗎？

狄深看不太出來。

遠處包廂門被推開，狄深也轉身回去。

嵇槐衣開席前已經結賬，侍應生恭恭敬敬地送走客人。

再回到包廂，暖氣充足的空間裡隻剩下醉意朦朧的嵇槐衣。

他發型清爽，露出乾淨漂亮的額頭，這會兒正貼著餐桌，視線與地麵垂直，不知道在看什麼東西。

旁邊周遠的位置上落了一個錢夾，主人很快找了回來，撈起錢夾就跑，心思明明白白寫在臉上，末了還此地無銀三百兩地找補一句：

“你們兄弟倆互相照顧回家沒問題吧？到了在群裡發個消息啊！哥走了。”

包廂徹底安靜下來，狄深現在嵇槐衣身邊，能聽到他微弱細膩的呼吸。

“還能走嗎？”狄深探上他後頸大衣立起來的領子，提了提。

嵇槐衣有氣無力，順著力道倒進他的手心裡，半側耳朵和臉頰與掌心貼合。

聲音朦朦朧朧的：

“我要回家了。你送我回家……”

滾燙的呼吸帶著濃烈的酒氣，狄深莫名有些苦惱。

嵇槐衣今晚並不開心。

他們已經十五年沒見了，但他還是敏銳地察覺到，嵇槐衣似乎對自己的出現很不滿意。

皮膚接觸的位置像被烙鐵灼燒一樣滾燙，狄深想起了樓下那個陌生男人。

是因為他出現在不合適的時間？可他明明看到嵇槐衣擰著眉毛一臉厭惡地把煙頭杵在了那個男人的手背上。

算不上路見不平，倒也不至於為此不開心吧。

掌心裡的人相當不耐煩，沒有獲得回應就開始撒潑，一張臉開始在狄深手機胡亂地蹭來蹭去。

細軟的發燒撓在手腕，狄深不舒服收回手，重新拎起嵇槐衣的衣領。

像拎一隻動物一樣，狄深一路把人拎下了樓，

嵇槐衣不算完全失去意識，恢複精神的間隙掏出手機打了個車，然後手機甩給狄深，自己倚著路燈杆子醒酒。

夜已深了，天空洋洋灑灑下起了雪。

嵇槐衣被凍得快失去能量，手裡拿著圍脖卻死也不肯撒手。

狄深強力搶回來，交疊一圈然後扣向他的腦袋：“彆著涼了。”

鼻息的熱氣被圍脖裹著又回到臉頰，嵇槐衣冷白地臉上逐漸有了血色。

雪花紛紛揚揚地落下，融進嵇槐衣的羊毛大衣，融進脖頸間的微博，又落在他眼尾處，肉眼可見地化成透明的淚痣。

狄深眸光閃了閃，手機振動來電提起他司機已經到了。

一路上，嵇槐衣都很安靜，垂著腦袋乖乖睡覺，沒有說話，沒有撒嬌，也沒有情緒失控。

一切都在狄深意料之外。

手機上顯示目的地並不是嵇家公館，而是一環內靠近CBD的一處公寓。

這片樓盤狄深聽說過，地段精致，價格也美得讓人望而生畏。

車內非常安靜，司機恰好是不愛說話的性格，深夜也不播放車載廣播。

無聲中，狄深腦子裡卻冒出來個奇怪的詞──

同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