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大道 我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三天……(2 / 2)

我沒有問他為什麼受傷,他也沒有打聽為什麼我總帶著陰雲似的。

初一,十二歲,我們倆默契地悄悄成熟。在彆的小孩快樂的童年裡,我們倆默契地不快樂。

過了不久,他媽媽來學校大鬨了一場,我才知道,原來他父親出軌,他媽媽把原因怪在他身上,常常對他打罵。所以他才總是帶傷。

而我,父母去世的陰霾還沒驅散,寄人籬下,被舅舅白眼嫌棄,也讓我陰雲密布地痛苦著。

在這樣的時光裡,我自私地覺得,我們是一樣的。

儘管痛苦,卻有一種任全世界背棄但有彼此的慶幸。

我從記憶裡走出來,眼神猝不及防地又撞進這個簡時的眼裡。

他眼中自始至終都裝滿著愛,裝滿著會愛長久的愛。

我又恍惚了,恍惚得落淚。

他隻輕輕為我撫去那些眼淚,然後擁我入懷,緊緊地抱著我。

他溫柔又擔憂地和我說:“如果你沒準備好的話,我們可以慢點。”

他將我放開,再次握緊我的手,用他的體溫溫暖我冰涼的手。

“你還想聽嗎?”

“嗯。”

我點頭,於是他走出房間,為我端來一杯溫水,看我喝下後,自己也喝了口潤潤嗓子。

用清冽的嗓音娓娓道來他的幸福。

小升初的暑假,我和爸媽如往年的每一個暑假一樣,一起回銀城的老家探望奶奶。

爸爸在駕駛座開車,媽媽和我坐在後排唱歌,滿心歡喜地期待著即將開始的盛夏。

不知道怎麼,那輛車就撞了上來,血沫橫飛,我隻記得媽媽把我抱的很緊,然後我就沒了意識。

再醒來,我隻看到了白茫茫的天花板。

舅舅守著我,見我醒了也沉默著不說話。

我找他要我的爸爸媽媽,他卻轉身離開了病房。

他的逃避,讓那時的我被巨大的恐慌裹挾,我開始瘋狂地哭,瘋狂地許願,祈求奶奶信奉的神仙佛祖可以把爸爸媽媽還給我。

可是,神仙早就雲遊四海去了,哪裡顧得上凡人的渺小請求。

醫院裡每天都有人哭,有人跪,有人求,三四十的大老爺們哭得涕泗橫流,那還管我這個乳臭未乾的小娃娃。

我不再哭了,我明白,爸爸媽媽回不來了。

我沉默地接受治療,病愈出院。

接受長輩的安排,去和我舅舅一起搬到另一個城市。

走之前,我求舅舅,讓我再去日落大道的麵館吃頓餃子。

每次和爸爸媽媽要回家時,他們都會帶著我去那兒。

因為那個麵店是爸爸媽媽戀愛時開的,後來有了我,搬去了大城市,就轉讓了麵店。

他們常說,在那兒能吃出幸福的感覺。

我去那兒吃了最後一頓餃子,放了很多很多辣椒。

因為媽媽特彆愛吃辣,爸爸雖然吃不了,但他總是遷就媽媽。一邊吃得斯哈斯哈,一邊又笑著。

後來我就搬去了雪城,和簡時住在一個小區。

舅舅把我轉學去了雪城三中,沒想到又和簡時一個班,還成了同桌。

他對和我成為同桌這事兒特彆高興,覺得這是命定的緣分。

在不懈努力下終於驅散了我失去雙親的陰雲,他成為了我最要好的朋友。

每天和我一起上學放學,到家十分鐘的路也總被他玩出花來。摘路邊的野花,撿地上的石頭,逗逗門衛大爺的狗,明明舅舅家離他家就一個單元的距離,他也非得先把我送回去,再自己回家。

把我送到家時,舅媽總會給他個蘋果,說是謝謝他送我回家的報酬,他也臭屁地收下。

然後帶回家讓媽媽給自己榨成果汁,第二天好帶給我喝。總被他媽媽調侃說,明明不愛吃蘋果,為了小女朋友竟然這麼貼心。

初中三年的運動會,他每次都會報名短跑和接力,就為了讓我能當他的啦啦隊,站在場邊給他加油助威。

學校組織春遊,他也會讓媽媽準備我愛吃的零食,知道我牛奶過敏,就特意給我帶果汁。

舅舅也會特意給我多一點零花錢,讓我倆可以去買點自己愛吃的東西或者是玩具。

還會在出門時,他來接我的時候和他說:“你得保護好我們家小影哦。”

他也高興地大聲應好。

他媽媽給他報了畫畫的興趣班,他就有事沒事讓我充當他的模特,給我畫了不少的肖像。

舅舅送我去學了舞蹈,我也常讓他充當我的觀眾,他也樂此不疲地陪著我在舞房練到天黑,再一起回家。

初升高,他說服媽媽不考國際高中,去考市重點。因為我想上藝高,市重點離藝校很近,他還能和我一起。

初三的暑假,他去學了泰拳。他說這樣以後就能給我當保鏢,我成為了大明星也不用害怕騷擾。

我依舊在練舞蹈,每天披星戴月,以優異的成績通過考試。

他本來就成績優異,市重點輕而易舉。

我們倆就這樣平淡又快樂地走到了高中,即將為心裡的目標開始最後的努力。

也是在那個暑假,我的十五歲生日,簡時向我告白,說他喜歡我,想和我在一起。

我當然也喜歡他。

我們順理成章的在一起了。

高一的某天下午,因為有女生在他打籃球時給他送水,我吃醋了。

他就告訴所有人我們在一起了,包括媽媽和舅舅。

他們沒有反對,隻是告訴我們不能耽誤學習,不能做不好的事。

舅舅特意讓舅媽告訴我,關於女孩子怎麼保護自己。

他媽媽也和他說不能兒戲,要好好對我。

我聽他滿含笑意地講述了我們的故事,平靜又幸福,不用多少華麗的形容詞去描摹,就足夠讓人羨慕。

我和他說我們可以繼續婚禮了,讓他趕緊去準備吧。

叫回了化妝師,整理好妝容,準備候場。

黎黎不停地在給我拍照,舅舅坐著看起來局促不安。

我明白,他代入了我爸爸的角色,正在調整自己作為一個“父親”,即將嫁女兒的複雜心情。

我捧著手捧花,身邊的人都在忙碌,大家都高興又慎重地為這場婚禮做準備。

我的耳朵裡充斥著嘈雜的背景音。

我看著鏡子裡容光煥發的自己,看見我的眼睛裡淚光閃閃,水汽氤氳裡,我好像看到了另一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