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易活 洛城城主和沈自安的陳年往事(1 / 2)

澄清天下 山外水 4489 字 11個月前

待到沈自安蘇醒,已經是第二天中午了,宋星在床邊看著,滿麵的懊惱與憂慮。看到沈自安睜眼,霎時綻出一抹燦爛的微笑。

沈自安心疼地看著小徒弟通紅的眼眶,接過送來的湯藥:“辛苦你了,快下去休息吧。”

沈自安沒有想到自己聲音竟變得這般沙啞,心想喝口湯藥潤潤嗓子。可湯藥送到嘴邊,一股人參的苦香撲麵而來,勾起了沈自安不好的回憶,他賭氣似的將湯藥碗砸在桌上,反倒驚得將要離開的小徒弟回了頭。

看著湯藥在桌外灑了大半,師傅卻靠在床邊閉目養神,顯然是一口沒喝,小徒弟帶著哭腔小聲勸道:“師傅喝一口吧,您的身子快撐不住了。”

讓小徒弟為難,沈自安著實有點不好意思,但是杆子上幾具吊著的屍體仍曆曆在目,良久,沈自安還是未能伸手去接端在宋星手中的碗,輕聲歎了口氣:“去幫為師帶點粥來吧。”

隨著南方明城城主攜家產及家眷連夜趕到京都求援,朝廷此刻才終於確實:洛城,反了。

此時的朝臣才願意將對著鎮北王的矛頭轉向洛城城主。洛城城主竟已經攻下了明城,朝廷勢必要出兵征討了。

國都中的禁軍需要時刻保衛國都的安全,如若向南進發,萬一鎮北王真的有狼子野心,後果不堪設想。

西方的文城是書院的聚集地,注重禮教文化,對於軍事一塊同樣不甚看中。沒有出兵征討的能力。

那就隻有挨著明城,位處東南的源城可以出兵了。來自國都的軍令急下,源城城主領旨,整軍備戰,一切不提。

此時的胖頭魚城主,麵對著蘇笛留下的巨額財寶,興奮地手舞足蹈。他雙手顫抖的捧出明城城主夫人最喜愛的整套血色珊瑚嵌金琉璃頭麵,不禁感歎道:“光是這套頭麵,購買下我的洛城城主府了。”

旁邊的軍師見狀,連忙補充道:“血色珊瑚極罕見,珊瑚的收集更加困難。須得是經驗豐富的潛水師下潛到常人難以忍受的深度才見得到。常常有潛水師貪圖一次性多采摘一點而無法活著回到水麵。久而久之東南沿海的潛水師越來越少。因此珊瑚更是有價無市。這血色珊瑚紅潤飽滿,是上品中的上品。且整套色調一致,應該是取自同一株珊瑚,且必定有百年以上。想要摘取這樣一株珊瑚,嘖嘖,這潛水師就沒打算活著上來啊!”

聞言,胖頭魚茫然地看了看軍師,端著頭麵的手停在了空中,喃喃道:“為著一株珊瑚,倒也不值一條人命。”

軍師眼色不可見地暗了一暗,隨即接過胖頭魚手中的頭麵,清了清喉嚨,道:“城主有所不知,這潛水師是走投無路了才會甘願赴死。這一株打下來夠一家人榮華富貴幾世,想來倒也挺值。

這套頭麵世所罕見,皇宮也未必得見這般珍品,城主夫人見了,必定歡喜。”聽到了自家妻子會歡喜,胖頭魚擰巴的胖臉上終於有了一絲笑意。

吩咐人將頭麵端下去後,看著其他的財寶,胖頭魚又問起:“沈先生怎麼樣了?”

“沈先生昨日在城門外體力不支昏了過去,不知現在是不是沒醒?”

“自安還是在生我的氣呀。”胖頭魚臉上顯露出一絲躊躇。

“沈先生仁慈到近乎軟弱。城主大人,欲成大事,應不為情感左右。”

“可……”後麵的話,胖頭魚憋了半天,也不曾說出口。良久,才歎了口氣:“沈先生和軍師都是我所敬重之人。而我又何嘗不是軟弱之人?罷了罷了,軍事之事,還請軍師全權處理吧。”

即使攻下了明城,軍隊中緊張的氣氛也未曾緩解,因為眾人皆知朝廷會派軍隊反擊,而最好的選擇,便是位處東南的源城了。

源自於東方的存福教對源城的影響很大,很多源城百姓都是存福教的信徒。即使也有很多人並不是那般狂熱地追捧存福教,他們的思想也或多或少地受到存福教教義的熏陶。

因此,源城的士兵,信仰堅定,不畏犧牲,作戰勇猛。更可貴的是,受到存福教與人為善的教義影響,源城士兵與將士並不願意濫殺無辜。

得益於得天獨厚的地理優勢,源城這幾年來欣欣向榮。一來是由於源城靠海,物產豐富。二來是因為臨近明城,經濟發達。

種種因素,使得源城人口數穩居大夏第一。源城軍隊人數是洛城的三倍之多,甚至有時可以與北方三城匹敵。且大多屬於青壯年,都是源城的熱血兒郎。

麵對源城這般勁敵,城主和軍師的反應大不相同。

城主自攻下明城第二天後從軍師口中得知可能會與源城開戰後就每天不定時陷入恐慌之中。通常前一秒還在樂嗬嗬地觀賞歌舞,欣賞蘇笛留下的財寶,後一秒便眉頭緊皺,局促不安。身邊的隨從此時就會心領神會的去喊軍師過來。

而軍師卻是一副胸有成竹,老神在在的神態。他命令士兵加緊操練,卻並不去校場親自檢閱。

洛城的新兵老兵以及各級軍官感激於軍師在攻下明城那天默許自己放縱獸性,同時也害怕源城的反攻,訓練地格外刻苦。

此時的軍師,帶著五個五大三粗的老兵,整日在殘破不堪的明城中閒逛,動不動,就把可憐的明城百姓抓起來關進牢裡,尤其愛抓少女和孩童。

沈自安被城主和軍師以養病的名義軟禁起來,並不知道外麵的局勢。每天除了看守的士兵,還有小徒弟宋星侍奉在側。

城主在發慌卻找不到軍師的時候,也會跑到沈自安的帳中找他聊天。

沈自安的精神自在城外昏倒後就很不好了,幾天下來,整個人都瘦了一圈,眼下泛青。整日病弱地靠在床上看書。

醫術,兵書,經注,小說,沈自安什麼都看,又好像什麼都沒有看。常常看一兩行字注意力便渙散了。

杆子上吊著的屍體,顛簸的馬車,怪叫的烏鴉,撞到他的驚恐的少女卻頻頻浮現在眼前,出現在夢裡。

他相信沒有惡靈故意纏著他,隻是自己不願意放過自己罷了。

他沈自安,確實,仁慈到近乎軟弱。

……

比如這個在麵前賠笑的胖頭魚,他甚至都不願給他的胖臉來上一拳,隻能閉上眼睛。

胖頭魚很識相地坐在沈自安旁邊,安安靜靜,一句話不說。

他在等沈自安主動開口。

他相信沈自安會開口。

他知道沈自安隻要開口了,氣也就消了大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