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這就是報應吧……”易活湊近夫人耳邊輕輕地回了一句,他吐出來的氣息不帶任何的溫度,仿佛是從地獄中爬出來的厲鬼。
夫人驚恐地回看了他一眼,竟驚恐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易活推開折扇,默默掩住了嘴。
“時辰到,起靈。”來自存福教的法師念誦完經文後用帶著奇怪韻律的聲音高唱。
(回憶殺暫時結束)
“這麼說來當年之事確實有疑點了。”沈自安一字一頓,似乎說出的話就像是到一樣剜著自己的心,“城主大人,是如何引誘到那隻作惡的白虎呢?”
“伊芙花的汁液,當時你借給我的醫書。”易活如今又麵露哀色,這在沈自安眼裡當然是鱷魚的眼淚。
所以後來你又用汁液乾了一件大事,連本帶利得向你哥把功勞討要了回來。”沈自安失了態地向易活大吼,卻覺喉嚨一陣腥甜。
“自安,這件事情我從未說起過,捕獸夾既然能成功夾斷白虎的雙腿,為何你們發現我時我會被老虎撲住?為何那麼巧的,就在這時世子趕來給了老虎致命一擊?”
“因為還有更巧的事情,那一箭本是對準我的!”
沈自安無言,並不是因為多受震撼,而是在考慮易活話中的真實性。他已經完全不能相信眼前人了。就像被吊在外麵的屍體被他拿來作攻城的借口,誰知道這是不是又在強詞奪理。
“為什麼身為正室就可以不分青紅皂白的杖殺我的母親,為什麼身為世子就可以搶走我的功勞,我的心上人,甚至是我的性命?隻是因為他們位高權重,命運的天平就總是不公平地向他們傾斜。”
見沈自安久久不語,易活無奈地離開了,臨走時,他掃了一眼沈自安的徒弟宋星,叮囑道:“好好照顧你的師傅。”
看著易活臃腫肥碩的背影,沈自安很難講其與他年輕時俊拔風流的模樣重合起來,更不要說當年能隻身入神夏森林獵殺白虎的少年風姿。
在徹底扳倒前城主夫人後,易活身上的肉便肉眼不可見的一點點增多。直到現在統治鞏固,變成現在這副模樣。
隻有沈自安知道易活的難言之隱,他患有嚴重的暴食症。
興許是童年時期永遠也吃不飽飯的緣故,在成為洛城城主後,易活就徹底放開了自己的口腹之欲。凡是看到食物就會不由自主地想去吃掉它。為此易活找過沈自安很多次,卻始終沒有得到改善。
沈自安認為這是心病,但是易恒和城主夫人已死,沒有人能撼動易活的地位,為什麼易活對於食物的渴求,仍像是下一頓就會被人搶走一樣。
至於他能做的,就隻有經常過去開導開導易活,有的時候急紅了眼可能會一把搶走易活手中的食物。
但是整個洛城隻有他沈自安敢這麼乾。
易活的妻子,現任城主夫人陳月茹是前城主夫人的侄女,與易活一生憎恨而又恐懼的女人——前任城主夫人一樣,都是來自西方文城大家閨秀。
易活對自己的夫人可以說是百依百順,但唯有在吃食這方麵陳月茹是一點也不敢違拗丈夫的心意。
沈自安聽洛城城主府的人說,平日和藹可親的城主看到了食物就會六親不認。
但隻要是沈自安搶來,易活永遠不會有什麼過激的反應,隻是可憐巴巴地看著自己,一臉無措,仿佛就像很多年以前的小猴子一樣。
現在想來,沈自安自認為確實低估了易活的童年陰影帶給他的影響,就如從小的饑餓使他患上暴食症一樣,被嫡母和易恒這種上位者欺淩,導致他對權力的狂熱追求。
前者的扭曲體現在身形,後者的扭曲體現在心靈。
這兩者易活都控製不了。沈自安甚至有一瞬間的錯覺,感覺易活在出征後一直把自己拴在身邊其實是向自己求救。
可是他沈自安又能做什麼呢?
既然戰爭的發起者易活也是身不由己,又是誰在暗中操控全局,如魚得水?
雨聲大了起來,空氣中彌漫著水汽,料想外麵已是大雨滂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