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有餘

林惜芙看著已經一動不動幾個時辰的人，歎了口氣。

自從那日天韻宗大亂以後，這位瓊時君除了時不時回去看一眼自己受傷的大徒弟，就再也沒回過清泫宗。

整日待在雅居，每日出去也不知在尋什麼，回來一進門就坐在那裡皺著眉頭，誰也不理，溫度極低。

正要把人桌上涼了的茶水拿去換，卻被人拉住了手臂，“不用了。”

然後這尊雕像終於站了起來，林惜芙關切地看了看人的臉色，猶豫許久還是問出口“你沒事兒吧？我看你這幾日跟丟了魂似的，到底怎麼了？”

“無事，近日魔族有什麼消息麼？”

她思來想去，又找了這麼久，就隻剩下那一處不曾去過了。

仔細想想，那裡倒還真是阿離現在最合適的去處。

“啊，說到這事兒，倒是有些怪，自從各派弟子前往天韻宗之日起，魔族的人就完全不曾再出現過，我也猜測過是不是因為他們擔心仙門各宗都在，所以害怕暴露。”

“但是近日兩邊卻又頻繁往來，我總覺得哪裡不對。”

顏辭點頭，也沒有回應什麼，轉身離開了雅居。

*

魔界內，慕離陌靠在床邊，一手死死抓住衣襟，另一隻手已經被自己咬出了血，瞳孔中的顏色越發赤紅。

她都已經找了一個月，這位左大人倒是挺能藏。可是不能再拖下去了，這幾日已經失手殺了幾個魔族，清醒的時間越來越短，她怕屆時自己反而成了這些魔族手中的武器。

起身推開房門，玄色衣袍擋住了手上的傷痕，在外人眼裡看不出半點狼狽。

“把左禹叫過來。”

大殿內，慕離陌麵前擺好了忘世，抬眸看到左禹帶著一個臉上有疤的男子進來。

“不知尊主找禹有何事？”

還是那副不緊不慢，謙卑有禮的虛假模樣。

“左禹，我再問你最後一次，浮沉圖在哪裡。”

感受到人的怒氣帶來的威壓，幾個魔族護衛已經跪了下來，左禹似乎也有些受不住，可他身旁的男子倒像是沒受多大影響，扶住了左禹。

“尊主，不是禹不願交給您，那浮沉圖早些時候被禹放在了地宮，可餘現下魔力不足，沒法子再把它拿出來。”

慕離陌緊眯著眸子，盯著兩人，“你騙我？”

過了一個月，才告訴她自己拿不出來？

左禹眼底閃過意外，轉瞬即逝，“禹不敢，尊主不知，地宮裡有一隻魔獸看守，這幾日才剛剛休眠，因此禹現在才敢告訴尊主真相。”

有些懷疑這是拙劣的謊言，但她已經將這魔殿尋了個遍，沒辦法再等了。

“帶我過去。”

“大人，尊主，殿外，殿外有……”一個士兵慌慌張張地進來跪下。

“有什麼？”

“是那位瓊時君。”

慕離陌心裡一驚，師尊怎麼能找到這裡的？

左禹抬頭看了一眼人的神色，沒有什麼變化，意味深長地笑了，“尊主，那禹和左念就先退下了。”

走到稍遠的地方，果然看到殿內一個身影走了出去。

“有意思，就讓那位瓊時君見見自己徒弟的最後一麵，告個彆吧。”

然後哼笑一聲，轉身離開了。

*

魔殿外，白衣如雪的女子倒沒有要殺人的意思，隻是身前浮著的琴弦在月色下泛著冷光，實在是讓人害怕。

慕離陌讓所有人都退了下去，在遠處貪婪地看著那人的眉眼。明明幾個月前還可以抱住她耳鬢廝磨，現在卻猶如隔著一道深淵，她不敢過去。

顏辭等了許久，終於看到了人，可是那人卻離得遠遠的，似乎不想靠近她。

麵色蒼白，身形虛弱，像是下一秒就會突然離她而去。

剛想往前一步，卻被人製止。

“師尊，你就站在那裡不要動，聽我說好不好？”

清楚地看到人眼底的痛苦和掙紮，顏辭心上像被人重重地錘了一下，沒有再往前去。

“我現在還沒有找到浮沉圖，可是它應該就在左禹手上。”

“而且，我覺得我可能活不了多久了，”慕離陌臉上扯出勉強的笑，抬頭望著黑夜，不敢直視麵前人的臉。

“到時候，師尊要親手殺了我，不要手下留情。”

“然後要把我忘掉，好好地活下去，師尊還要護著這天下。”

不容置疑的語氣，顏辭不知道該做出什麼反應了，她找了她一個月，好不容易見到她，現在小徒弟告訴她要自己親手殺了她。

怎麼辦啊，顏辭，無所不能的瓊時君再一次體會到了無能為力。

明明離得這麼近，她卻抓不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