拋珠舍玉 齊晏送受傷阿弱進神農門(1 / 2)

虞園中人聽聞轟天鳴響,宅外的濃霧忽而紛紛散去,仿佛祭陣已破,寧曉蝶、魏冉等人心掛桑香與齊晏的安危,急奔出去,卻見竹橋已斷,河對岸祭壇狼藉,竹影光下,毫無人跡。

魏冉輕功不濟,沒法空掠對岸,隻眼看著寧曉蝶一展身即飛渡河去。寧曉蝶才一落腳,便四處查驗,早先魏園拴在竹下的馬車,此時隻餘了一輛,另一輛已不見了蹤影。

寧曉蝶掀車簾查看,簾內空空如也,他放下簾子,憂心忡忡,三公子並桑姑娘生不見人、死不見屍,不知下落何方?寧曉蝶怎能不急?此時阮娘並薄娘子亦飛掠到此岸來,同是愁容滿麵,道:“三公子與桑姑娘這是去了哪裡?莫不是已被炸成了齏粉?”

“呸呸呸!虧你說得出口!你就不能盼著公子一點好?”阮娘忍不住狠狼啐了薄娘子,可說完這話,又忍不住眼睛通紅起來,若是他二人真有個三長兩短……

正在這三人傷愁不已時,那魏冉本欲下水渡河,卻被朱大小姐把著臂兒掠展身形、捎帶過岸來,魏冉急得如熱鍋螞蟻,一鬆了朱大小姐,就圍著馬車團團打轉,哀嚎道:“可憐我的老婆跟了你們三公子,無辜喪命不說!連個屍首也無存啊!”

魏冉萬念俱灰,抹起淚來,淚眼模糊時,卻瞧見車壁上刻了字,喃喃念道:“藥青峰相見。”原來阮、寧、薄三人立在一旁,並未看見另一邊車壁,倒是魏冉扶著馬車跟哭靈似的,這才瞧見了齊三公子的留書。

阮、寧、薄三人驟見公子字跡,一霎轉憂為喜,連忙上了馬車,魏冉也忙不迭擠上車去,寧曉蝶飛鞭駕車,隻同朱大小姐略略揚聲道了句“山水有相逢”,這行人就已駕車絕塵而去!

卻說藥青峰即在千丈憂之南,相距不過數百裡,是神農門所在,即陶五柳當年的學師之處。這日午時,神農門石坊外,一輛無人駕馭的馬車緩緩駛來,轆轆碾過石板,值守的四名山門弟子,身著玄衣,手握長劍,見這馬車有蹊蹺,當中一個大膽些的邁步上前來,挽住那馬車繩轡,勒住馬,提劍挑簾一看,但見馬車裡頭一位女子昏迷臥著,身上衣裳單薄,茵濕血跡,一塊鋒利細竹片深插在她背上。那女子臉色慘白,額上薄汗,氣息奄奄,藥青峰弟子即便是低階做看守的,都是略通醫術的,才這麼一瞧,已曉得那細竹片恐怕正插在這女子的心脈之上,若是草率拔出,心脈一斷,就是回天乏術了。

大概因了這緣由,馬車才載著這女傷者到神農門來——若這世上還有人能救她,也隻有神農門了。隻是誰駕車送了這女子前來?為何又不現身?這些看守弟子倒想不明白了,隻為了救人要緊,那弟子們急忙拉著馬車疆繩,引著這馬車進了神農門地界。

不遠處,滿青溪的紫花辛夷樹背後,齊晏倚樹立著,手指緊握,臉色愁慮,若非當年他與藥青峰結下仇怨,此時他也不必隱身躲藏——隻怕他這一現身,那神農門的人非但不會救阿弱性命,恐怕還會大打出手,延誤了她的生機。世上冤家本不宜結,隻是恩怨從來不由人,當年藥青峰左掌教以嬰孩之血煉藥凝丹,他才會狠下殺手、除了這左掌教。魏園此後便與神農門勢不兩立,如今他若開口求醫,神農門上下必是千萬個不肯。齊三公子來時深思熟慮,也隻能舍下阿弱,不能貼身照料,此時他扶低花枝,徒望著載著阿弱的馬車漸行漸遠,她為了他身受此劫,他身上徹骨痛楚卻不減於她,向眼前常見,心猶未足,若她有個三長兩短……

齊三公子勿自立在樹下腸斷魂消,這白日裡,他倒沒有把握潛進神農門而不驚動人,他隻能等著這日頭下沉,天黑之時,他才得以悄悄進去見她——不知她能否吉人天相、轉危為安?齊晏想起阿弱的容顏毫無血色,手兒冰冷冷的,他不由得愈加焦急,一刻一息熬著過往雲煙倏忽,她一次又一次舍身救他。想當初愛她忠心耿耿,如今看來,這忠心不要也罷!若害了她性命堪虞,不如他死了反倒輕巧,這樣他倒不必心上絞痛,不必憂慮生離,更不必懼怕死彆……

約過了半個時辰左右,寧曉蝶一行人亦已駕車趕來,隱於林道之外的齊三公子這才轉出身來,寧曉蝶瞧見三公子安然無恙,喜出望外,急忙勒馬停車,眾人相會。隻怕神農門的人認得他相貌,齊晏卻不敢久留此地,隻道:

“先去外頭鎮子上再說,以免多生事端。”

此時薄娘子退出車廂,同寧曉蝶一塊坐在外頭車轅駕車,齊三公子坐進馬車裡,神情慘淡,魏冉未見桑香,隻見他一個人好好的,不由拽著齊晏的袖口怒道:“桑香呢?你把桑香丟哪去了?”

齊三公子道:“她身上受了傷,我送她進神農門了。”

魏冉一聽桑香好歹還活著,總算鬆了口氣,可是一聽她受了傷,不免哽咽道:“我就曉得她跟了你沒有好下場!你怎麼不陪她去,讓她一個人治病,你心腸怎麼這樣無情!”

齊三公子默然無語,隻是空望著簾外,青溪岸邊,滿滿盛放的辛夷花樹,粉紫花海如緞連綿梢頭,如此盛景,他卻無心欣賞,滿心都是桑香垂死的容顏,渾渾噩噩。

阮娘隻代三公子答道:“魏公子你有所不知,魏園當年與神農門結下仇怨,若公子現身,那神農門想必非但不願救桑姑娘,恐怕還會殺之而後快!”

魏冉一聽,神色一變,忽而朝車外喊道:“停車!停車!快停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