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鳳瑜道:“在下並非這個意思,隻是不知謝姑娘此去安危……”他話未說完,齊三公子已冷冷道:“她的安危不勞楚公子掛心。”魏冉想想自個兒好歹還能纏著桑香,鹿死誰手還未可知,這楚鳳瑜卻連見著桑香都難了,他不由得意起來,亦落井下石道:“我老婆的安危不勞楚公子掛心。”
楚鳳瑜無語凝噎,薄娘子嘿然一笑,趕車上路。齊三公子且隨這魏冉胡說八道去了,這會他有更著惱的事兒掛心,他細細瞧一眼阿弱,不知她為何臉色慘白、滿頭大汗?三公子從袖底取出帕子要替她額上拭汗,半道卻停了手,隻遞到她手邊,道:“你擦了汗,躺著歇會罷。”說著對駕車薄娘子吩咐道:“往魏園罷。”
謝阿弱抬手拭汗,手上攥著帕子,依他的話躺著,那帕子挑線紗綠邊闌、繡的鬆竹梅花歲寒三友,帕角隻題了一首詩尾“芳草地、杏花天”,她自己瞧見了,想這一句原是“金勒馬嘶芳草地”,輕輕念了出來。齊三公子原本閉目靠坐著,定了心不管阿弱了,這會馬車轆轆駛過春光花樹,聽她念得這句,忍不住應了她道:“玉樓人醉杏花天”,念了又十分後悔,一瞥之間,看阿弱握著帕子溫柔和馴的模樣,倒又可愛順眼一些,
魏冉卻一個勁兒地透過簾縫偷看阿弱,見她好像臉色和緩了一點,道:“老婆你還沒跟我好好說說你怎麼曉得那林錦兒是凶手?”
謝阿弱冷冷道:“我不記得何時嫁給魏公子,請魏公子不要時時掛在口上。”齊三公子聽了這句,嘴角忍不住淡淡上揚,魏冉卻不依不饒,道:“總歸會記起來的,到時你就曉得咱倆兒最親!”薄娘子嘿然道:“魏兄你彆吹牛了!阿弱從前可從沒給過你好臉,記起來了也不會比現下好多少!你就彆癡心妄想了!”魏冉卻信心滿滿道:“你怎麼曉得?你又不是她!”
謝阿弱聽這魏冉毫無悔改之意,此時她冷泉劍正在車內,謝阿弱手執劍鞘,挑起簾兒,略一動手腕,冷泉劍已出鞘,擱在了魏冉的脖子上,謝阿弱冷著臉兒道:“我與你素不相識,你若再糾纏不清,休怪我劍下無情!”
魏冉占不著便宜,還被桑香這利劍加身,犯倔道:“我改不了口!”
“你若不改口,以後也不必張口說話了!”謝阿弱說到做到,薄娘子一邊揮鞭趕車,一邊還忙不迭騰手握著阿弱的劍鞘,好心勸那魏冉道:“我看魏公子還不大曉得阿弱是什麼脾性,我隻同你說一次,她可是我魏園排名第二的殺手,手下人命無數,並不差魏公子這條賤命,更何況她這會全然不記得你那一點好處,你還是服軟一些罷!”
“我老婆何時做了魏園第二的殺手!我怎麼不曉得!”魏冉嚷嚷著,瞧見阿弱眼睛裡冷光,像要殺人似的!他一下底氣發虛,軟和道:“那我該叫我老婆什麼?”薄娘子跟著湊熱鬨,笑道:“你老婆姓謝!你喊她謝姑娘。”
“這可不成,怪生疏的,我起碼也得喊她一聲阿弱!阿弱你彆賣關子了,到底怎麼瞧出林錦兒有嫌疑的?”魏冉變臉比變天快,抱著謝阿弱的冷泉劍,涎皮問道。謝阿弱沒見過這等無賴,爭論他不過,隻道:“你先放開我的劍!”魏冉依依不舍放開了,謝阿弱這才收起劍,打下了簾子,道:“且說你日上三竿才起來,正是被林錦兒弄暈了,她趁你昏迷,得空跟著秋婆婆上山。又因她年紀小,既是南藥房東西訓堂得意門生,秋婆婆不曾防備,想必這才中了毒。這林錦兒本意大抵不想害人,是而沒有取秋婆婆的性命。”
“你說她本意不想害人,那她又為何殺了陶掌門?”魏冉細問著,謝阿弱道:“陶掌門中的毒,每一日的份量都極輕,若非兩年間都不曾發現,陶掌門未必會中毒而死。若說凶手是隱忍不拔,定心下毒害人,卻不見得這神農門三位弟子中哪個有這樣的耐心?而那藥侍陳南之性子雖隱忍,卻是近來才向掌門提出婚事不允的,他自是不會於兩年前就對陶掌門下毒手?
再加上那日香爐無意被打破,陶掌門發現染塵子果實更是可疑,本來那染塵子全然可磨成粉末混進香灰中去,神不知鬼不覺,凶手卻將果實留待人發現。可見這凶手並非想殺陶掌門,她不過是想令陶掌門誤以為有人對他暗中投毒,三位一等弟子自是最有心害他之人,這已足以令陶掌門寒心。”
薄娘子聽到這,已有些難以置信,謝阿弱道:“這陶掌門既寒了心,早晚會召回老五,將掌門位子讓給他來做。秋婆婆指認凶手時,頭一遍不曾指認誰,第二遍才指認了老五——隻因著秋婆婆已曉得凶手是為了讓老五做上掌門之位才下了毒。縱觀這神農門中,與陶五柳最親厚的,林錦兒是頭一個,她有此私心並不奇怪。而林錦兒用毒手段高,且愛作侍女打扮,既可隨意出入神農門各處,布下此局自是輕而易舉。”
魏冉聽到這已經目瞪口呆了,喃喃道:“原來女人天生這麼可怕!小的時候會下毒,長大的愛拿劍指著人!”
謝阿弱聽了這麼句指桑罵槐的,無言以對,隻望著齊三公子惱道:“魏園何時也招這樣的無賴做殺手?”齊三公子本無意斷案,隻隨意聽著大概,這會見阿弱惱羞的臉色,悠然道:“你大可在校武場上殺了他,我又不曾攔著你。”
魏冉聽了這句,大有嗚呼哀哉之感,謝阿弱既滿意了,忍不住衝齊三公子微微一笑,三公子心中一動,這半月來不大如意的奔波,在她的笑意中仿佛又有了些意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