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三公子提筆收了一道墨,這才抬頭望著阿弱,道:“這裡剪紙你挑著喜歡的,還有這案上我預先寫的楷書對聯帖簿,你瞧著喜歡的,我給你寫好了,我讓他們一塊帖到燕子塢去。”
謝阿弱淡淡無言,揀著那匣子裡剪子花樣,有花鳥的,如喜鵲登梅、燕穿桃柳;也有百獸的,如孔雀戲牡丹、獅子滾繡球、三羊開泰、二龍戲珠、鹿鶴桐椿、五蝠捧壽、犀牛望月、蓮年有魚、鴛鴦戲水;還有仙話的,如劉海戲金蟬、和合二仙。各色熱熱鬨鬨,剪得精致極了,她輕輕拈了一張燕穿桃柳,舉著對光細細瞧了,倒真是剪得好看。謝阿弱微微一笑道:“這大概是薄娘子親手剪的罷?”
齊三公子步出書案,他穿一身梅花折枝的深紫色襯袍,異常清貴,道:“聽他說是拿劍刺的,虧他有這個閒心,一天一夜刺出這麼多花樣來!”
謝阿弱聽了不由有些驚詫道:“他的劍法已如此了得了。”阿弱不由若有若無歎了一口氣,她沒有什麼嗜好,最愛練劍,她的劍下不願輕易臣服,但此時她如此孱弱,劍法不濟,自問劍下恐怕刺不出這樣精致的花兒來,謝阿弱思及此不免愈加心煩氣躁。
齊三公子看穿她神色中的心事,道:“你太心急了,況且年下有的是時候歇息,先養好身子再說。”謝阿弱望他一眼,他溫和時優雅非常,她輕聲道:“這些都好,揀哪張我都喜歡。”齊三公子道:“那這些對聯也挑幾副去,至少前門、後門各帖一對,月洞門那也帖一對。”
謝阿弱不由有些詫異,雖說齊三公子各處都會賞自己親手寫的對聯,但往年他實在忙不過來,各處至多寫一幅就是心意了,但他今年要往燕子塢處由著她挑,這等厚待她,他的心意表露無遺,謝阿弱臉上不由微微飛紅,淡淡道:“公子寫的字能與當世名家比肩,哪副都是好的。”齊三公子聽了這句,自然十分喜歡,微微一笑道:“那也要挑些你喜歡的意思寫。”
謝阿弱捧著那齊三公子草擬的對聯簿子,似是窮儘了世上的吉利話,謝阿弱隻覺得這也格外難為一向因著愛挑剔、說不出幾句順耳話來的他來,不免輕輕一笑,齊三公子不知她笑意中所指,隻是聞見她身上淡淡香氣,又換了件飛舞鳥蝶暗紋的白衣,隻覺得與她笑容一般明豔。阿弱正低頭翻了一句——三山五嶽崢嶸氣象,千川萬壑爛漫春光,道:“這句倒可以帖一年都應景……”她話未說完,卻被三公子低頭堵住了唇,輕輕吻著唇瓣,謝阿弱一時有些著惱,卻並沒有抗拒,仿佛這樣被他輕薄得一回至四五回,已是稀鬆平常,更何況上回咬破他嘴唇,討了他那好幾句氣惱話,這回她可不願他如鴉雀一樣又羅嗦起來。——若齊三公子曉得阿弱是為了避他臉色才順從於他,他會是怎樣的氣惱呀?
隻是謝阿弱也並非全然沒有甜蜜,唇上碾轉的溫柔已經這樣熟悉了麼?她微微一退身,靠在那案上,他不願她衣上沾了案上的墨硯,臟了新衣,伸了手摟著她的腰,倒抱得更近了,她身上荑子香氣,湊近肌膚聞得清晰,齊三公子許久不曾與阿弱親昵,這時格外難耐。謝阿弱被他抱得這樣緊,自然發現他身上變化,她腦中不知怎麼竄出許多她與三公子在床上的畫麵來,那情狀比之春宮畫子,過之無不及,謝阿弱臉色騰的飛紅成一片,連耳根子都是通紅的!齊三公子瞧著她情動的模樣,眸子裡都是含情脈脈的,不由含著笑道:“你莫不是記起來了?”
齊三公子正想吻她耳根,門外卻傳來青衣小侍啟稟的聲兒,道:“啟稟三公子,薄公子的未婚妻今年又在魏園霧陣外頭守著,不肯離去。”
謝阿弱此時一霎醒神,已掙開齊三公子的懷抱,退在一旁,麵上冷冷清清,三公子驀的被擾了情致,臉色自然不悅,冷冷道:“薄娘子的家事,讓他自己理會,何必尋到我這兒來?”
小侍又稟道:“薄公子又不知躲到哪兒去了,那姑娘今年又不同,是穿了一身孝服抱著靈牌過來的,小的一時尋不著薄公子,不敢妄作打算。”
齊三公子道:“那你去接這位姑娘進來罷,就讓她在薄娘子園子裡落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