頑劣之主 鞭炮塔馬車將李兆如遛大街,……(1 / 2)

城東茶樓,望景垂散的筠簾卷了起來,明前雲棲龍井換了幾壺,那樂子還未來,齊三公子並不焦躁,此番他離開魏園,雖是孤身先來的,但隨侍的幾人不久後就到了,這會空等,早已知情識趣地奉上公子喜愛的書冊、點了上好的白檀香,此處又渾若他的一方蘭若閣舒適地了。

阿弱卻十分憂慮,問道:“莫不是那細盤香被風吹滅了?”

齊三公子道:“那是朝廷發給邊軍以備博易米糧、軍需的香藥,將軍府榷貨務撥用一些,做了細盤香,就算是雨淋了也未必會滅,更何況隻是這幾個時辰的風吹?”說著他忽而皺了皺眉,放下書冊,看著那琢瓷碧水香爐鏤孔透出的輕薄銀煙,冷冷問道:“這香怎麼潮了?”

那小侍忙不迭道:“趕了水路來的,隻用尋常鈿盒盛裝,沒想到……”

齊三公子愈發冷聲道:“焚香本為了燕寢凝清、靈台空湛,你們點了這下品來,豈不是適得其反,徒增煩惱?還不快快撤了?”

那小侍忙上前捧著那香爐下去,三公子如今還算寬宏了,若換了往日,指不定想出什麼陰損法子來罰掃興之人,聽說從前魏園有個小侍弄壞一爐好香,被罰用香灰拌飯,悉數吃了下去,也不知是真是假?謝阿弱長年籠罩於公子的邪門歪道傳聞中,很是冷淡,從前私心暗想,這罰也不罰個痛快!專用雕蟲的技巧折磨人,公子真是閒心吃飽無事可做!但昨夜她跟著齊晏去折磨那李兆如,又覺得換個新巧法子擺弄人,也是彆有一番風味。

隻聽齊晏又羅嗦了幾句道:“下回再要帶香出門,錦地綠花蠟紙三層裹好了,再盛進枯色竹節罐,另塞些雪綿避潮。這些法子從前早教過一遍了,若下次再忘了,我就不會這樣客氣了。”

那些小侍連連稱是,齊三公子道:“想必帶來的那些香都壞了罷?如此甘露味國,毀於一疏,但幸好藥性不變,我看你們挨了我這一頓罵,想必也有些寒凝氣滯,那些白檀就拿去煎水服了罷。”

公子好言好語請人喝香灰,那些小侍也不敢辯駁,還要如蒙大恩般多謝公子賞賜,謝阿弱聽了不由忍俊不禁。

謝阿弱看這時辰愈近午時,又問道:“莫非那爆竹也是受潮的下品?大清早吵醒了店家強要買,夥計撒氣了,賣出西貝貨也說不準呢。”

齊晏啜口茶道:“那夥計若要有這個膽色,我就派人放把火燒了那間鋪子,到時但願他家爆竹儘數都受了潮,否則豈不是成了火焰山?”

阿弱聽他說得津津有味,揶揄道:“公子這般凶神惡煞,那夥計是怎麼生不出豹子膽的,但興許那匹馬生了豹子膽,不聽公子吩咐呢?。”

她想起昨夜公子親手給那匹老馬,喂了好些草料、提耳諄諄教導的模樣,不由想笑,齊晏卻愈發篤定道:“放心,我專挑了那匹馬就是看上它年老力乏,隻要草料足吃,怎會舍得動彈?非得爆竹加身,方曉得驚怕!”

“又或者是那馬夫醒了?”阿弱閒著也是閒著,儘情同公子使絆子,齊晏卻定神得很,道:“下的那藥量,就是有武功的李兆如都醒不了,更何況那馬夫?——你有空該想想你那幾個字,一會被人瞧見了,恐怕嫌醜了點。”阿弱聽了這句,不滿道:“昨夜公子還誇那幾個字秀媚可人,今天怎麼又嫌棄起來?”

齊三公子卻細意道:“那是因著你寫的和我寫的,擺在了一處供滿城人賞鑒,我自然擔心你貽笑大方。”

阿弱聽了愈發不滿道:“昨夜我尚有自知之明,說了八個字都由你寫,你偏哄著讓我寫四個,今日又提來取笑,下次我定不會中你的詭計了。”

齊晏聽了隻笑道:“練筆而已,何必小家子氣,從今後我一筆一劃教你就是了。”

謝阿弱曉得齊三公子重文重武,天賦自然異稟,但從未聽說他出身何處?曾有人傳聞他是京中世家望族的後人,但總沒有個定論,卻偶爾曾聽公子冷諷過攀附家族一事,隻說王右軍不曾標榜自己是高貴琅琊王家的後人,書聖之名可曾光采黯然了幾分?更何況身在魏園,寧作醜角,郎當已久,怎配得上那等榮華顯貴?

阿弱正閒思時,那街上遠遠處忽而一陣塵煙,爆竹之聲破空響來,愈來愈近,街上攤販驚呼之聲不絕於耳,如破竹之勢,一條鬨街人流,霎時被分作兩旁避讓,隻定睛看得一匹駕著平板車的驚馬飛奔而來,馬鞍上盤係著的爆竹串,如一簇佛前供品塔,煙火迸裂,光星暈散,劈哩叭拉地響個不停……謝阿弱一見不由擊掌笑道:“居然給公子做成了此事!原來耍起來這樣精妙!”

但見那平板車上還縛著一人,手腳皆被繩子綁在四角,人被整弄成了大字形,嘴上被綁了顆穿絲核桃,塞住了舌頭,那人此時已被爆竹之聲吵醒,折騰著手腳掙不開繩索,唔唔大叫又喊不出個所以然,最妙是他胸膛上還題了八個字對仗:左書“枷號兩月”,右書“流放三千”!一則楷書清秀,是阿弱手筆,另一則狂草,率意顛逸,自然是公子昨夜折磨這李兆如興起時,意態狂肆時所作。

那被縛得緊實、赤著上身的李兆如此時麵紅耳赤、惱羞夾怒,嚷聲被爆竹聲蓋過,整街之人皆識得這平日騎馬巡城的將軍府義子,街上婦人中自有掩袖輕笑的、撇頭避羞的,市井漢們則也有捧腹大笑的,叫罵撞壞東西的,一時議論紛紛、指指點點,紛亂之聲皆撲天蓋地而來,那車上被綁得嚴實的李兆如,簡直恨不得死了過去!

齊三公子瞧著甚是滿意,嘴角微微一勾,道:“原本我還想著讓他背屍遊行,但偏偏你讓薄娘子搬走了你房內那位兄台,如今隻好這般客氣地整治他一番,也實在是他的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