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阿弱聽了笑道:“心上沒有人,來誰也不是,嬸娘你鬆花糕蒸好了?”
陳嬸娘看她麵上雖笑著,眼睛裡卻是冷的,長得好看,但拒人千裡,陰鬱時還有些嚇人呢,陳嬸娘忙不迭道:“在蒸哩,在蒸裡,我去瞧瞧。”她順著樓梯忙不迭下樓去,謝阿弱清靜些,數著簷瓦過日子,從東到西五十六片,從南到北四十八片,她此刻嫌暗了,想著敲去一片改成透明琉璃,倒可以白日漏些天光、夜裡漏些星光。
辰光為何這樣慢?她迫不及待等肚裡孩子出生,她倒想看看這孩子是男是女,眉眼長得像不像他?一個人太無聊,添個孩子解悶也好。
一轉眼已是七夕節,隔壁庭中誰家婦人聚於院中穿針引線的乞巧,實在無聊,貢奉擅長織網的蛛娘有什麼意思?謝阿弱巴不得這天又睡過去,從早到晚,從晚到早。可惜,那鸚鵡甚不解事,星河滿天時,又咿呀道:“晏郎晏郎”。
謝阿弱懶得睜眼,但眼角已禁不住沁下淚來。
她喃喃道:“你這鸚哥好不識相,明早等我有氣力了,就把你一根一根地拔禿了毛,再給你娶隻烏鴉作伴,但願你們牛郎織女,天長地久!”
謝阿弱說完狠話,那鸚鵡似乎一噎,竟默了聲響,像是在嚼什麼硬果子一般,咯嘣咯嘣的,聲兒更惱人,謝阿弱懶得睜眼兒,怪道:“隻記得添了你一點小米清水,哪裡偷來的乾果兒,小心噎住了,我可沒好心救你。”
因著大肚子,她一直背著身子躺著,也不曾回頭去看,直到那鸚哥兒又喋喋不休,居然念了一句:“晏郎,再賞一粒。”
謝阿弱驀地一驚,回過頭去,但見那月下齊晏臨窗站著,一隻手撩起簾兒,另一隻手捏著一粒榛子塞著簾外的鸚鵡,那側影的姿態灑脫優美,猶如玉樹臨風。
謝阿弱臉兒一怔,齊晏一邊逗弄著那鸚哥兒,一邊微笑道:“這晏郎叫得十分好聽,就再賞你一粒。”
三公子的聲音,清晰地傳來,是個大活人在眼前,謝阿弱幾乎回不過神來,齊三公子轉頭瞧她呆滯滯模樣,微微一笑道:“怎麼,連你的晏郎也認不出來了?”
謝阿弱眼眶一紅,登時又要落淚,齊晏走到她身畔坐下,打量著她道:“我回來了,你怎麼哭了呢?”
謝阿弱沒有言語,天寧寺他怎麼逃脫的?後來又去了哪裡?她竟沒有一樣想問的,她強忍著不能說話,那鸚鵡忽而怪聲怪氣學道:“我回來了,你怎麼哭了呢?”
謝阿弱聽了一惱,冷冷瞧著那鸚鵡,才要拿個東西打那鸚鵡,那鸚鵡忽然學她剛才的話,狠狠道:“但願你們牛郎織女,天長地久!”
齊三公子聽了一笑,已攔住她的手,道:“彆跟一隻鸚鵡生氣了。”
謝阿弱卻惱怒極了,月下看來,臉兒漲成薄紅色,唇兒豔豔,公子忍不住輕輕吻下去。
隻有那鸚鵡在星河簷光下,喋喋不停道:“晏郎晏郎……”
一句遞一句,沒完沒了的,也不知是道出了誰的心意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