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不如兌現一下你之前答應我的事。”在沈長風20歲生日的那天晚上,我親手給他做了一個水果蛋糕,以表感激之情時,他這樣講。
“首先,不能違法。”
“其次,不能有違道德。”
“最後,不能威脅到我的人生安全。”
“好了,你可以說了。” 我豎起三隻手指,一一例舉
沈長風倚靠在食堂外的牆邊,一邊把那個奶油都塗不勻的巧克力蛋糕塞進嘴裡,一邊看著我笑:“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
十月的風裡帶了些許涼意,我被吹得連打了好幾個噴嚏,男生嫌棄的皺了皺眉,一邊自然的將自己僅有的外套脫下來披到我的身上,一邊吐槽我:“也不知道你這記性遺傳了誰,我明明昨天睡覺前還提醒過你今天降溫。”
“你怎麼這麼像我媽。”我小聲嘀咕。
男生沒再說話,隻是默默在將我送到了宿舍樓下。
其實說實話,沈長風確實很不錯,起碼對於係裡仰慕他的女孩們來說,這個男生或許也算是神明般的存在吧。就像陳陌之於我一般。
我相信神明是存在的,但我同樣清楚,神明並不愛我,並且還毫不吝嗇的往我傷口上撒鹽。
所以在得知陳陌向蘇元元告白時,我的心底甚至沒有太大的起伏。
5
“那我祝你們倆好好的唄,放心吧,沒有什麼可以讓我氣餒的,因為,我還有著長長的一生。”在蘇元元帶著陳陌來找我時,我仰頭感歎。
“梁斤斤,你正常點。”陳陌敲了一把我的額頭,扯了扯嘴角。
蘇元元說,多虧我跟她分享了陳陌的喜好,所以她才追得這麼輕鬆,所以她要來謝謝我。
我撇了撇嘴,彆過頭去,暗暗吐槽:“還不是因為他本來就喜歡你。”
“你就這麼妥協了?”得知倆人來找我這事,沈長風提了一盒提拉米蘇在海邊找到我,幸災樂禍的問。
傍晚的晚霞很好看,像是熟透了的柿子,這時的海邊大多是成雙成對的,看得我眼眶一酸,罕見的低下頭歎氣,完全忽略了沈長風的問題。
我問:“我是不是真的很差勁啊?”如果不是這樣的話,為什麼我努力了這麼久,陳陌依舊不喜歡我。
我突然想起剛得知我喜歡陳陌時,沈長風就問過我,究竟看上了陳陌哪點?
我想了想,認真的告訴他:“他溫柔,長得好看,成績好。”
後來想想,當時的話聽起來仿佛像是一套數學公式,因為我固執地將這幾個條件套在了陳陌的身上,所以我才會心動。
“你忘了政治老師教過的話?有些答案本身是沒有錯的,隻是他與題意不符罷了。”我原以為少年會同以前一樣,笑我天真得愚蠢,卻沒意料到他會這麼說,“所以說,你其實很好,隻不過你們本來就不合適而已。”
我舀了一口蛋糕抿進嘴裡:“可是在這道題裡,陳陌似乎是唯一合適的公式啊。”
“那我呢?”沈長風望著我,脫口而出。
男生的話讓我瞬間愣住,腦子飛速旋轉,開始思考這句話的真正涵義。
太陽已經完全沒入海平線,隻剩一絲緋紅還掛在天邊,如果此時有張鏡子豎在我麵前,或許我的臉與天邊的顏色還真有點異曲同工之妙。
“你說什麼?”最後,我選擇逃避。張開手放到耳邊,假裝是因為風太大我才沒能聽清。
沈長風淺淺一笑:“我說,梁斤斤,你真的很傻。”
十月的傍晚,涼意明顯,可是那天我們倆還是在海邊的礁石上坐了很久,誰也沒再主動開口。
“我不喜歡陳陌?開什麼國際玩笑!”
我會突然發出如上哀嚎,全然是因為我那親愛的閨蜜實在是太過於語出驚人!
閨蜜高考之後去了北方的學校,與我相隔南北,每次和她交流隻能通過微信視頻,偏偏她總是習慣沒聽清我說的話就開始輸出,然而她的嗓音實在是太大,即使我已經儘量控製手機的音量了,她的吼出來的聲音依舊能被周圍人聽到,譬如現在:“根據我的觀察,我發現其實你並沒有這麼喜歡他吧,無非是獅子座的勝負欲作祟!”
淡小微總說,獅子座的勝負欲極強,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經過實踐得出——我閨蜜不愧是全世界最了解我的人!
因為我發現,在陳陌和蘇元元在一起之後,我唯一的反應居然是不甘,而非難過。
“算了,還是搞事業適合我。”
“人民有信仰,國家有力量,我們是有為的青年大學生,不能被兒女私情牽絆住前進的步伐,所以我決定,從今天起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6
見我突然打了雞血,沈長風誤以為我是由於傷心過度,所以才用強迫自己用學習來填滿自己的空餘時間。
怕我太難受,男生連忙將我從學校拎到火鍋店,大氣的讓我想吃什麼隨便點。正在減肥期的我,望著眼前紅紅一片辣椒油陷入了沉思。
不吃,明天不會瘦。
吃,明天依舊不會瘦。
“陳陌的殺傷力真這麼大?你居然連火鍋都不想吃了!”見我許久不說話,男生以為我是在因為陳陌的事難過,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陳陌的殺傷力大不大我不清楚,但我很清楚火鍋的殺傷力很大,做了好一會兒思想鬥爭之後,我僅剩最後一絲理智:“要不換成鴛鴦吧,刷刷油。”
男生頓了頓,噗的一聲笑了出來:“我還以為你下一秒要哭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沈長風上次的那句話,反正從那天起我總覺得自己在跟他單獨相處時有些不自在。
許是我不自然的樣子太過明顯,在送我回宿舍的路上,男生還是沒忍住開口:“上次,你其實聽清了,對吧?”
這突如其來的提問,壓力簡直不亞於上課偷玩被老師現場抓包,我有些猝不及防,隻好和往常一樣開玩笑。
“啊什麼,我……近視。”
聽完我的話,沈長風又好氣又好笑,手掌輕輕拍在我的後腦勺:“姐姐!你近視還影響聽力嗎?”
雖然我和沈長風已經算得上半個青梅竹馬了,可是和他認識了這麼久,我似乎一點也不了解他,更多的時間都撲在了陳陌的身上,就連男生那張好看的臉都沒能仔細的瞧過幾次。彼時,路邊暖黃色的燈光打在男生的臉上,襯得男生的五官更為精致,在於少年對視的那一刻,我心跳得厲害。
暗中感歎,當真是美色誤人啊。
“梁斤斤,我要去北京了,去我媽那。”走到女生宿舍樓下,男生立在原地,沉默了許久,才說了這麼一句。
忘了說,沈長風有錢,但他過得並不幸福。
沈長風的爸媽離婚那年,他才十五歲,沈母贏得了男生的撫養權,不過三個月就帶著他另嫁。在這個隻有錢沒有愛的家庭裡,沈長風過得並不開心。
為什麼敢這麼說呢?是因為我第一次和男生有交集時,他在哭。
閨蜜淡小微沒忍住接話:“難道不是被你打哭的嗎?”
說的這叫什麼話,我那明明是關懷!
那時我正因和陳陌‘告白’被拒,氣得揣著五塊錢就衝進小區背後那條巷子裡去買米花糖,正當我拎著米花糖開開心心往回走時,在出口處碰到了正蹲在牆角邊上發呆的沈長風。
當時學校時常會播報某某學生被小混混打劫的消息讓我們放學回家千萬小心。人不傻錢還多的沈長風在我們學校也算是出了名的小土豪,所以那會兒男生的神情頓時讓我心生不妙,嚴重懷疑他也遇到了類似的事情。
總愛多管閒事是陳陌從小到大對我的評價,所以我走上前去,一把拍在男生的肩膀,仗義執言:“同學你彆怕,我幫你報警!”
男生咬著牙,緩緩抬頭看向我,眼淚從眼角流了出來。
一開始我以為是他太過感動,還好心的分了一塊米花糖遞給他。後來我才知道,男生根本沒有遇到什麼搶劫事件,而是因為父母執意離婚,他無能為力,所以才出來躲躲,是我當時太用力,把人給打哭了。
離婚後沒多久,沈長風的父母就各自成了家,倆人很默契地都選擇金錢來彌補親情,所以沈長風有錢,但他過得並不幸福。班裡知道這件事的人,除了班主任,就隻有我。
雖說我和沈長風之間的相處模式像是冤家碰頭,我曾無數次許願讓他離我遠點,可這突如其來告彆,整得我有些鼻酸,輕咳了兩聲,假裝不在意的問他什麼時候回來。
“還記得你答應過我的事嗎?”沈長風揉了揉我的頭發,答非所問。
“我答應過的決不食言,所以你要我做什麼?”
男生溫聲道:“我要你笑一笑。”
7
後來我才知道,沈長風的媽媽早在大一時就回來找他了,而去北京這事之所以會拖到現在,純屬是因為我。
雖然極為不舍,但當男生拖著行李箱來找我告彆時,我依舊嘴硬:“本來相遇就很晦氣了,還重逢?”
男生頓了頓,最終什麼也沒說,隻是溫柔的揉了揉我的頭發。
閨蜜說我這就叫犯賤,明明很想靠近,還非要想辦法把人推開。她強烈建議我學一下偶像劇裡的女主,給男主打個電話或者直接飛到男主所在的城市,給他來一場驚喜。
我隔著屏幕都沒忍住翻她一個白眼,瞎出什麼主意。
“聽說沈長風在他媽媽那過得並不好,要不你寫封郵件安慰一下也行。”畢業那年,她又一次提起這件事。
我皺眉問她從哪收刮來的小道消息,女生答不出來,隻好說了一句‘少管我’就掛斷電話。
寫信,我能寫什麼呢?
寫我們美好的青春略有遺憾,還是寫我們浪漫的人生各有不同?寫我有些後悔沒能好好跟他道個彆,還是寫其實重逢也是我內心的期待?似乎都不太適合。
所以還是算了吧。
我一直覺得,我和沈長風兩個人就像是夏日吹來的季風撞上了繁花遍地的山野,他始終如季風般果敢,而我宛如山野般畏縮。
扭扭捏捏了好幾個月,我不僅沒敢真的買一張票飛到北京去,甚至連個電話都沒敢打,最終還是沈長風率先有了行動。
“生日快樂,梁斤斤。”
在我24歲生日那天,他拎著一盒包裝精致的蛋糕,出現在了我家樓下。
沈長風跟我分享了許多在北京遇到的趣事,卻是絕口不提淡小微口中的那句:“他在他媽媽那過得不開心。”
“這些都是我自己需要承受的事情。” 在我提及時,男生依舊隻是笑。他將蛋糕遞給我,語氣溫柔,“你先吃蛋糕。”
我突然想到17歲生日那年也是這樣,彼時我因為見到陳陌和蘇元元走得太近,情緒極差,所以對當時恰好拎著蛋糕來找我的男生說了一句重話。他和往常一樣,依舊在勸我不要這麼執著,總讓自己受傷。
我一時氣急,脫口而出:“沈長風,你連你爸媽離婚都勸不住,你能不能少管我的事!”
男生神色一愣,好一會兒都沒說話。
“對不起。”我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默默低下頭,小聲道歉。
沈長風的語氣也同現在一樣溫柔,他把手上的盒子遞給我,溫聲道:“你先吃蛋糕,我不會生氣很久的,給我點時間。”
再後來,我問他,當時是怎麼忍住沒揍我的,他莞爾一笑,說我不跟小孩子計較。
七月份,即使晚風已經將路邊的樹枝吹得亂顫,我依舊覺得熱,拉著沈長風坐到路邊的木椅上,若無其人的挽起褲腿。
男生噗的一聲笑了出來:“能不能稍微注意點形象!”
“不影響,反正我測試過,測試結果說我不會有桃花。”我不以為然。
“其實,這種測試結果,也不一定準的……”
這次風有點大,我是真的沒聽清,湊近問:“啥?”
“算了,斤斤是小孩,不跟斤斤計較。” 沈長風深呼吸一口氣,壓著性子,認認真真的將自己的心意袒露出來,“我說,梁斤斤,我喜歡你,如果你願意,或許你可以試試把那條公式套在我的身上。”
“不用了。”
“恩?”
這次我沒選擇逃避,而是盯著男生的眼睛,笑了笑:“不用套公式了,我就是喜歡你。”
我從沒告訴過沈長風,我其實很早就知道,在青春這道題裡,即使不套公式,他也是最優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