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篤……篤……”林易是被石子敲擊窗戶的聲音砸醒的。
他握劍起身推窗,看見窗邊不遠處的草地裡有個眼熟的、毛茸茸的影子突然探出了腦袋和身子,在向他揮手。
他鬆了鬆右手上的劍柄,環視一周,確定四下無人,才向草叢中的人影招了招手。
那個毛茸茸的影子迅速奔窗邊而來。
他一把把那個人影從窗戶外拉進了房裡,快得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
“你搞什麼啊?大半夜的,不讓人睡覺就算了,明明是一國的公主,還跟做賊一樣有門不走非得爬窗戶。”林易斜靠在剛合上的窗邊,雙臂交叉環繞在胸前,一手還抱著劍。他撇了撇嘴:“難不成,月黑風高,你要來劫色?”
搖光學著他的樣子也雙臂叉在胸前,挑眉道:“嘖嘖嘖,這麼美的人,可惜長了一張嘴。”
“再說,咱倆都這麼熟了,誰劫誰還不好說呢!”搖光上下打量著林易,銀月的冷輝從天窗上一瀉而下,照在林易身上。林易顯然是被自己弄醒的,他的如墨長發懶懶地散在肩上,身著一襲月白睡袍,衣帶胡亂挽著,露出的肌膚在月光映襯下顯得更加潔白如雪。
隻是一條醜陋猙獰的疤痕破壞了這種美感,搖光皺眉,抬手就要撫上:“這是……”
卻被林易避開了:“你說便說好了,動手做什麼?”
林易語氣輕佻,搖光卻看得心顫:“我竟不知你傷的這麼深。這麼多年,從來沒有一封詳細的報告送到我的手上,到我手裡的,隻有你戰勝的消息,我以為……”搖光的語氣裡驀地夾雜了幾分哽咽,她斷續道,“我是真的傻,我怎麼會以為,會以為你身披金甲……我唯一知道的就是雲遙救你那次,消息傳來我知你身受重傷,卻未想過,是這樣地重……”
“彆,彆哭啊搖光……”林易突然慌了神,“你傻不傻,彆為了這個哭,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
“你看著我,看著我搖光,”林易俯下身子握住搖光的肩膀,讓她正視著自己的雙眼,“沒事,這就是個普通的小傷,我不疼的……”
“所以,不要哭,不要為了這點小事落淚。我是個男人,是個將士,不在乎身上會不會多條疤。把眼淚留著,用到該用的地方。看你哭,我會難過。”
搖光咬了咬下唇,緩了好一陣子,這才強忍住淚意點頭:“嗯……但是,讓我看看你的傷……我想看看你的傷……”
林易低頭沉默了幾秒,緩緩吐出一個字:“好”。
他背過身去,解開睡袍的帶子,借著月光,她看見他身上的斑駁:兩側肩胛骨上猙獰的疤痕像是鐵鉤造成的,鞭痕錯落地遍布了整個背部,最嚴重的就屬剛剛從正麵看見的那一塊貫穿胸膛的劍傷,身後的那一塊貫穿傷明顯更大更猙獰。搖光深吸一口氣,手顫抖著想撫上,最終還是放下手,背過臉去。
她再不忍心看了。
半晌,她的聲音悶悶地傳來:“易,我有些後悔,當年放你去邊關。”
林易聽了搖光的話,穿好衣袍,轉回身來:“不要後悔。我是男人,這點傷,真的沒什麼。”
“那些傷你的人都死了嗎?你都親手報仇了嗎?”
“當然。”說完,似是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了,頓了頓,林易又道:“所以,這大晚上來找我,是為了什麼?嗯?”
搖光揉了揉紅腫酸澀的眼睛,恢複了往常的笑容:“當然是,找你喝酒去呀!”
“你還記不記得,七歲那年,我們一塊在麗華苑裡埋下的那壇桃花釀?算算日子,這都過去十一年了,也不知道麗華苑是不是當年的模樣,不知道桃花釀是不是變得香濃了。”
“好,我帶你去。”林易笑,“你想玩點刺激的嗎?”
“什麼刺激的?誒?誒?!”還未等搖光說完,她已經被不知何時套上了大氅的林易拽著手腕從窗戶帶了出去,等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被林易半抱著拽到了屋頂上。
林易拉著搖光在屋頂上朝著月亮奔跑、跳躍,搖光的臉因興奮和刺激而變得紅撲撲的,卻沒有害怕,因為她知道林易不會讓她摔下去。
林易離開得太久,她真的太久沒有這麼快活地做這麼刺激的事情了。
她們在熟睡的京城上空奔跑,搖光被林易半攜著、簇擁著,腿腳早就不受控製地隻知道往前,耳邊全是呼呼的風聲和腳踩琉璃瓦的清脆聲。但身體瀕臨極限的感受讓搖光不得不告饒:“停下來,我跑不動了……我不行了……停下……停下……”
每晚亥時後京城是有宵禁的,他們在屋頂上亂竄的動靜顯然也驚擾了巡邏的士兵,他們剛發出警告,林易就帶著搖光飛身下去。
搖光被嚇得閉上了雙眼。
“想不想騎馬?”林易帶著笑意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啊?——”還未及反應,林易已經帶著搖光飛身上馬,馳騁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