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續正看著眼前的美人美景出神,搖光卻像是察覺到他的沒有動作一樣重新回過頭來,微蹙著眉頭道:“你不困麼?”
宗續卻突然害羞似地低頭,輕輕咳了兩聲:“許是上午睡久了,今日不是很困。”
“哦……”搖光若有所思,語氣卻突然有了幾分雀躍,“既然如此,你這會不用休息便是有空咯?那我們商量一下關於入畫的事。”
入畫?
宗續這才想起來早上被自己下令關起來的、頗受搖光寵愛的大婢女。
是了,搖光如今已經回來了,憑著抱琴和入畫日日混在一處的關係,當是早早就跑去告訴搖光自己懲處入畫之事了,想來此刻搖光是要同自己興師問罪的。
於是他朝她點點頭,道:“好。”
“你先坐吧,反正父皇因著你的抱恙,免了你這幾日的早朝和差事,你這會不困的話,我們可以不著急,慢慢談。”搖光指了指一旁的床道。
見宗續仍是沒什麼動靜,搖光卻是直接起身,走到宗續麵前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袖,“來吧,坐。”
她沒使力氣,宗續卻是很給麵子地任由她拽著自己在床邊落座,兩人如今和新婚那夜一樣坐乖順地在床沿。
“若是你不介意的話,能給我仔細說說今日入畫的事情麼?”搖光輕聲開口道,目光落在宗續的臉上。
宗續卻被搖光的目光灼燒得有些癢,不自然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後,道:“今晨我本欲上朝,抱琴來報,說公主您不見了。於是我急召府上眾人詢問公主的消息,最後發現隻有入畫表現得過於淡定了。後來我單獨詢問了入畫一番,她才承認你昨夜自己偷溜出府去見了林易。我那時比較焦急,因著她之前一直不認,所以才差人把她關進了柴房。”
搖光聽了宗續的話,低頭沉思了一小會。自己明白入畫是個什麼性格,又想到入畫之前似乎有意無意在自己麵前說宗續的不好,明白宗續這話雖是實情,卻也算是替入畫遮掩了幾分。
他關著她,定是入畫在宗續心急火燎的時候冷心冷眼地看著不語,這才惹惱了他。不然依著宗續的性子,彆說是去動自己的貼身大婢女,就是連自己一個灑掃丫鬟都是不會去動的。
心裡既已有成算,便更覺出宗續的好來。
而宗續看著突然間沉默的搖光,以為是搖光還在不悅自己的做法,忙道:“其實入畫本是公主的人,繼之越過公主去懲處她的確不應當,如今公主既已回府,這入畫是放是關,全憑公主心意,其實原本不必同我商量的。”
“宗續,”搖光打斷他的話,望向他的眼睛,“你做得對,說得卻不對。”
宗續沒明白過來搖光的意思,疑惑地微微歪頭看她。
卻見搖光繼續道:“你似乎始終沒記住一件事,你是我李瑤光的丈夫,是天啟國的駙馬,這公主府你也是主子。”
“這公主府上沒什麼你的人、我的人,除了你我,其他都是我們的人。抱琴入畫也好,張旭劉東也罷,他們都是我們的奴婢侍從。”
“你我本就夫妻一體,所以入畫得罪了你,就是以下犯上。不管你要如何處置她,那都是你的權利。”
“所以以後,請你不要再說什麼不必同你商量的話。你我是夫妻早就是既定的事實,既是夫妻便應遇事共商議、同進退。這事情的來龍去脈我已清楚,本就是我馭下不嚴,下人們擺不正自己的身份便罷了,若是連你自己也這麼覺得,彆說服眾,就連你自己也會覺得寄人籬下、不會快活。”
縱使你我不能琴瑟和鳴,我也希望可以相敬如賓。搖光最後在心裡默默補上這句,就隻是看著宗續一向雲淡風輕、笑意輕盈的臉龐,因著自己的話而風雲變幻起來。
但該說的搖光都說了,這已是自己坦誠的極限了,至於宗續後麵要如何做、如何想,搖光便也不想再去多管了。
感情的事情,向來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搖光自己都弄的不是太明白,哪能把事事都替他想得那麼周全呢?
而宗續聽了她柔聲說的這些話,內心早已風起雲湧。
她表麵上是在說著她對於自己處理入畫一事的態度,其實卻是……卻是在替他撐腰,順便告訴他“你是我的人”。
她提醒他,他們是早就拜過天地、敬過鬼神的夫妻,有著一紙婚約、金筆禦題。
她早已視他為自己的丈夫,而隻有他,固執地要把自己和公主劃清界限,把自己同公主府割裂開。
隻有他自己把自己當成了外人。
他看著眼前一襲縞素、不施粉黛的人,她的發絲是那樣地垂順,她一貫美麗的臉上是那麼地平靜而柔婉,雖然少了平常盛妝時的奪目璀璨,卻依舊明豔動人得令他一陣心驚肉跳。
他聽見自己的心跳重如擂鼓,一下又一下,重重砸在胸口上。似要把一些根深蒂固的舊東西擊穿,又似有什麼要從心跳最深的地方破土而出。
他忍了忍,卻終究眸底沁出一片深紅,顫抖著手悄然握住近在咫尺的柔夷,薄薄的唇瓣終究是說出了那句:“你說的是,是繼之錯了。”
搖光沒有拒絕他的觸碰,卻隻是任由他握著自己。他的指尖有點涼,冰得搖光開始擔心宗續是不是真的生病了,於是另一隻手也伸過來堪堪握住宗續冰涼的指,專心給他捂手。
“宗續,你很冷麼?”搖光邊給他捂著,邊納悶地問道。宗續原本還因著搖光攀上來的另一隻手而欣喜,直到這會搖光開口,他這才意識到她這是在用自己的體溫給自己取暖,於是紅暈悄悄爬上了如玉的麵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