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搖光不願再聽她說,直接打斷她:“入畫,我已經給過你機會了。可即使到了現在,你還不願意說出實情是麼?”
昨晚自己出府前,雖是臨時起意,搖光其實也並不是那麼地沒有分寸。她刻意先去了入畫房裡悄悄告訴她自己要去一趟林府,若是回來得晚,被駙馬發現了,就告訴他一聲,自己今早有事提前出府了。那曾想自己最信任的婢女,會陽奉陰違,惹出這麼多亂子?
入畫卻是一口咬定,自己說的都是事實:“公主,這事情的確是我做的不對,違反了您的命令,沒有告知宗侍郎您的去向。但是今日是抱琴先發現的您不見了,我也不曾想過您會一夜不歸,所以她來找我說您不見了的時候我一時之間也沒反應過來。待我反應過來的時候宗侍郎已然召了府上眾人詢問你的去向,我總不能直接對全府的人交代您是去了林府。”
搖光聽到此處,氣急而笑:“你的意思是,今日之事,責任完全在我,是我未跟駙馬招呼一聲便深夜出府在先,抱琴一早便發現我不見了於是喧嚷開了驚著了府上眾人在後。”
“原本,我還想著你坦誠交代了,我便把你的身契還你,讓你從此以後是自由身,過你自己想要的生活。如今看來,我隻能找人牙子把你發賣了。”
“你這樣的‘忠仆’,我可不敢再用。”
搖光冷笑著就要把入畫的身契收起來,入畫見公主此話雖然尖酸刻薄,卻是先難得見的嚴肅認真,便真的慌忙起來。
“公主,奴婢不是這個意思,您彆生我的氣了。我知道您就是嚇嚇我。”入畫一直在哭,心裡又驚又懼,公主從來沒有這樣對過她,甚至沒有這樣對過府上任何一個下人。
搖光卻不願再與她廢話:“你可知,今日我回府的時候,抱琴衝過來哭著求我放過你、剛剛午膳後又紅著眼問我能不能同你一塊用午膳。你可知自成親以來駙馬從未說過你一聲不好,即使是今日我問他事情的始末,他也隻說是自己過於生氣,所以處置你的時候失了分寸。”
“他們都為你著想、明裡暗裡替你遮掩,如今你話裡話外在怪宗續,怪抱琴。”搖光搖搖頭,“我真為他們感到不值。”
入畫跌坐在地上,淚流滿麵。
卻隻聽搖光冷言繼續:“不過是關了半日柴房,真是罰輕了。我若是宗續,今早你明知公主的去向卻冷眼看著我急得團團轉的時候,我便會直接差人給你打得皮開肉綻,哪還有什麼你被關柴房的好日子?”
說著,又徑自嗤笑一聲,也不知是在嘲弄自己還是在嘲諷入畫:“不過說回來這事情還是怪我,信錯了人。這十五年,我算是瞎了眼。”
“公主……嗚嗚嗚……您彆這麼說……奴婢真的知錯了……嗚嗚嗚……”入畫是真的難過,十五年了,她從未見過搖光這副模樣。
她知道,她對她徹底失望了。
於是,討好似地,入畫重新湊過去,抓住搖光的裙角:“公主,您彆這樣,奴婢害怕。的確都是奴婢的錯,是奴婢不該向宗侍郎隱瞞……”
“入畫,你還不明白麼?在這府上,你們應當喚他‘駙馬’或是‘主子’。”
“是,是奴婢隱瞞駙馬在先,頂撞駙馬在後,都是奴婢的錯。奴婢認罰,隻求您不要趕奴婢走。奴婢自小便伺候您,除了伺候您到老,奴婢彆的什麼都不想做。”
搖光的眼眸動了動,聲音軟下來些許:“入畫,這十五年,我對你不好麼?”
搖光看著她,入畫對上搖光的目光,本以為她眼中應是失望,卻沒想到,搖光眼中更多的卻是疑惑和哀愁。
“好啊,公主對我特彆好!”入畫用袖子擦擦眼淚,強行擠出一抹笑容:“若不是公主,我同抱琴都不知道會在深宮裡過得是怎樣的日子。公主一直以來都對我多有照拂,平常不僅會把禦賜的吃食分給我們,還從來不像娘娘們一樣責罰我們這些下人。”
說著,入畫似是沉浸在往西美好的回憶裡,低聲道:“公主一向待我特彆好,是奴婢辜負了公主。”
“既是如此,為何直到此時你也不願意同我坦誠相待?”搖光心裡隱隱有個猜測,卻不願一棍子直接打死,她終究是希望入畫能自己說出來的。
“公主,如您所料,奴婢確實有事瞞著您。”入畫繼續擦了擦眼角不斷湧出的淚,“但我之前說的那些都是真的。”
“今早我一開始不願告訴駙馬昨夜您的去向,的確是出於我剛剛說的那些私心——我替公主不平!我們公主那麼好,駙馬卻一直對您不鹹不淡,奴婢都看在眼裡。”
“今早後來我見駙馬那慌張的神情,倒也在反省我是不是先入為主了。公主,入畫深知有錯,一則錯在知情不報,攪得公主府天翻地覆;二則錯在妄圖揣測,鬨得府上後宅難安;三則錯在妄圖推卸責任。入畫不敢奢求公主的原諒,隻希望公主不要趕奴婢走,奴婢真的知錯了,隻想今後好好侍奉公主。”
入畫這番話說得誠懇,搖光卻微微搖了搖頭,道:“那林易呢?”
“啊?”入畫反應過來公主指的究竟是什麼,一張小臉瞬間慘白如紙。
未等入畫開口,搖光先聲奪人:“就算如你所言,婚後宗續對我不鹹不淡,但是平心而論,即使他對我不夠好,卻也沒做出什麼對不起我或者傷害我的事。”
“所以縱使你可以替我不平,卻沒有資格去對他懷揣著惡意。”
“而我今日仔細回想了一下,自駙馬入府開始,你便似乎對他有著莫可名狀的敵意。我的確是站在你的角度上仔細思索了,可我想不明白,單是他對我不冷不熱的,你有什麼好針對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