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千葉惠說出這個地方,鐘管家對她的信任似乎增加了幾分。
囚龍島孤懸海外,虎鯊環繞,風高浪險,官府力有不及,曆來是往來海盜、流寇的群聚之地。元末天下紛亂至今,此島一直是東海赫赫有名的“海賊王”——王蜒的默認勢力範圍。囚龍島被沿海本地人傳得神乎其乎的有三點:
其一,這裡是汪洋大盜、殺人凶徒的避難天堂,所謂“一入囚龍,既往不咎”;
其二,這裡夜夜上演極端血腥殘忍的格鬥搏殺,各路妖魔鬼怪在此鬥狠賭命,所謂“天罰之地,以血煉命”;
其三,這裡有讓人匪夷所思的瘋狂賭局,各地富商巨賈可乘坐“海賊號”專船自由往來,且絕對無人敢在此劫殺搶掠,所謂“魔王臨世,萬妖寂寂”。
根據千葉惠交待,她丈夫為討生活,曾在囚龍島參加格鬥搏殺與人賭命,期間正好被一位明州來的神秘看客相中,出價2000兩讓他刺殺一個叫莊定海的人。
“你可見過這位神秘看客?”說到要害之處,道衍開始發問。
“在明州的客棧裡見過一次,他走時我看過背麵。此人行止詭異,穿著黑衣大袍,還帶著麵紗。”
“是男是女?”道衍覺得她遺漏了關鍵信息。
“他聲音低沉,肯定是一名男子。”
“還有什麼特征?”鐘管家追問。
“個子不高,會說一些倭國話。”千葉惠儘力回憶,補充道:“對了,他身上有一股薔薇花露混著薰衣草的味道。”
聽到這裡,鐘管家眼中精芒一閃,似乎想起什麼,追問道:“如果再讓你聞一遍這個味道,你能認出來嗎?”
“可以,我擅長調製佩香花露,對氣味很敏感。”
“你可知你日間砍傷的人是誰?”鐘管家故意岔開話題。
“不知道。”
“不知道?”鐘管家有些意外,似乎不甘心得到這個答案。
但千葉惠仍是搖搖頭。
“你最好把你知道的坦白說出來,在我們這裡,至少有一千種辦法讓一個女人生不如死!”鐘管家麵露凶相恫嚇道。
“我一個弱女子,跟隨丈夫來到異國他鄉,不敢亂說~”千葉惠瑟瑟發抖。
“你剛才說你對氣味很敏感,那你倒是說說,你日間砍傷的那位公子,身上又是什麼味道?”鐘管家故意問道。
“很濃的玫瑰花蕊,帶點迷迭香,衣服上還透著龍涎香,聞起來像個女子。”千葉惠閉眼回憶。
鐘管家略有遲疑,思路似乎有些阻斷,於是停下來看著道衍。
“你丈夫怎麼會認得出誰是莊定海,又能準確接近他?”道衍思路依然清晰嚴謹。
千葉惠愣了一下,似乎驚訝於這個和尚的洞見力,接著說道:“黑衣蒙麵人給了我們一張莊定海的畫像,並且讓我丈夫兄弟二人初七那天早上化裝為船夫,左腳褲腿打著繩結在舟山碣石等候,說自有人安排他們上莊家的船。”
“那張畫像現在何處?”鐘管家有點跟上了道衍的思路。
“黑衣人很謹慎,在我丈夫兄弟二人細細看過之後,他又帶走了,並囑咐說【隻殺此人,絕不可傷及無辜,否則餘錢不付】。”
“哼,雖說是買凶殺人,但此人到底還有點良心啊!?”鐘管家沒好氣地揶揄道。
言至於此,鐘管家覺得千葉惠已經榨不出什麼油水,準備押下去;而此時閉眼靜坐的道衍突然睜眼問道:“你丈夫的弟弟,秋原次郎,有何特征?”
“據說他已經逃回琉球了!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哪裡…”
“他有何特征?”道衍冷冰冰地打斷了她。
千葉惠似乎這才意識到自己答非所問,咽了咽口水,捋了捋頭發,才緩緩開口說道:“他個子不高,因為常年晝伏夜出,眼袋黑重,一口亂牙也是發黑,我們都叫他【黑牙狼】。你們問這個有什麼意義呢?據說他已經逃回琉球,你們怎麼可能還能找到他呢?”
道衍並不答話,隻是繼續閉上眼,示意已無它問。
鐘管家嚴肅地對千葉惠說道:“你可知道你現在已闖下了彌天大禍?!你日間砍傷的公子,正是這明州府首富莊定海的大公子!如今官府和莊家正在全城搜捕,挑燈巡查,徹夜捉拿你!你千萬不要以為被抓到的後果無非是一死!莊府大夫人,也就是那被你砍傷的公子的母親,已經放話出來——一旦抓到你,要把你整張麵皮活剝下來!你最好老老實實聽我安排,且在後山彆院住下,不可聲張,也彆想著潛逃。如果能幫我們查出幕後首惡,抓到行刺的凶手——就是你丈夫那個無情無義的弟弟,什麼【黑牙次郎】,我們也許可以對你網開一麵,把你丈夫的屍首送到你指定地方,還會給你一筆安葬、返鄉的錢。”
聽罷這番話,千葉惠麵色發青,不自覺地雙手緊緊捂住臉頰。
“我丈夫,究竟是怎麼死的?”千葉惠跪在地上拜謝之後,仍堅持問道。
“被人毒殺,現在也還在查。”鐘管家說罷揮揮手,不顧欲言又止的千葉惠,直接讓人把她押走了。
一位精明乾練的手下問道:“鐘老大,還是押在彆院嗎?之前她男人…”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去辦吧!”鐘管家邊說邊看著道衍,彼此會意。
手下領命,諾諾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