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逃 彆怕。(1 / 2)

仲春,蘇州城,長興縣。

童府門前,從轎簾的縫隙傾瀉下一縷韶光,剛好落在轎中少女右眼眼角緋紅淚痣上。

少女麵容精妙如琢,肌膚賽雪欺霜,本是一雙水靈靈的荔枝眼,此刻圓睜著,像是等待著什麼,盈盈秋波中還閃爍著恐懼與憤恨。

薄唇緊緊地抿著,壓抑著心中的不甘,不能輕易發出一點聲響。

光線落到她手中緊握的剪刀上,反射出熠熠寒光,少女的目光相貓一樣狡黠,隨時準備著待機而動。

芸娘清婉的嗓音傳入耳中。

“夫人馬車車轅壞了,差人去修馬車,既然碰見了你,那就有勞你把馬車牽出去。”

聲音一如往日,聽不出波瀾和緊張。

“芸姑娘平日裡都對小姐忠心耿耿,今天怎麼幫夫人做起事情來?”

芸娘沉默起來,車廂中的童念念眼中閃爍過不安,纖纖玉指握緊剪刀。

全府人人都知道,芸娘是與她從小一起長大的貼身侍女,父親仙逝,後母掌家,她的處境變得艱難起來,隻有芸娘始終跟在她的身邊,不離不棄。

卻聽輕笑一聲,芸娘淡然道,“夫人是小姐的後母,處處看不順眼小姐,誰不知道跟著小姐,日子苦得沒盼頭,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我總不能跟著小姐遭一輩子罪。”

“還是芸姑娘聰明通透,跟著小姐,指不定往後嫁到什麼窮山惡水,若是跟著夫人,肯定把你指婚給像我一樣知根知底的可心人。”

諂媚討好的聲音又響起來,半點也沒有懷疑,童念念才放心下來。

小廝從她手中攬過韁繩,眼睛始終貪婪地盯住她姣好麵容,嘿嘿地乾笑兩聲。

童念念聞言將手中的剪刀攥得更緊,咬住下唇,怎麼什麼貨色都敢覬覦芸娘。

察覺到馬車從搖晃中漸漸平穩下來。

她輕巧地掀開轎簾的一角,小廝已經在車前坐穩,還在涎著臉和芸娘談笑。

是時候了。

冷光一閃,童念念右手的剪刀迅速抵在小廝的後頸。

脖後冰涼的觸感讓小廝猛地一回頭,臉色變得煞白,求饒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卻被低聲止住。

“彆出聲。”

持著鋒利的刀刃,卻說一口吳儂軟語。

但小廝卻乖乖把嘴閉上。

他深諳這位大小姐脾氣,從小被老爺掌上明珠一般地嬌縱養大,暴躁得很,若是不順心,真能拿剪刀把他皮肉戳爛。

“小姐......”

童念念被聲音牽絆回頭,芸娘扶著朱紅色的府門,眼眶通紅,眼中滿是擔憂和不舍。

熱淚上湧,燒灼著眼眶。

她和芸娘情同手足,還是平生第一次分彆,況且,她想出來出逃的法子凶險難測。

稍有差池,就可能再不複相見,但現在,不是折柳惜彆的時候。

她微微仰頭,吸吸鼻子,壓下洶湧而來的情緒,但喉頭艱澀。

“我在鴻雁客棧等你。”

芸娘把嗚咽聲壓在喉頭,重重地點了點頭。

童念念重新把視線集中在小廝身上,嬌聲命令道,“駕馬,往北走!”

小廝忙答應著,揮手一揚鞭子,馬蹄聲動,驚起飛揚的塵土。

馬車跑出童府熟悉的街道,童念念才舒一口氣。

隻要能逃跑,冒著丟掉性命的風險都可以。

因為,她在十三歲以後便一直做重複做一個怪夢。

夢裡她是東宮一名微不足道的婢女,奉命給賓客敬酒,誰的酒沒敬出去,誰就被鷹兵當場處死。

在夢裡,血腥味彌漫在酒香裡,很快就要輪到她了....

她每次驚醒,枕頭被冷汗和淚水打濕,望著淡青色的床帳,她摸著劇烈跳動的胸口安慰自己,不過是一場夢。

但芸娘聽到了後母和丫鬟的談話,她後母要把她賣到東宮。

夢裡的慘景又一幕幕在她眼前浮現。

夢境玄虛,但是童念念寧可信其有,收拾好東西準備逃之夭夭。

一聲淒厲的嘶鳴聲讓她回過神。

馬車忽然劇烈一晃,童念念向後栽倒,半個身子都結實地撞到馬車內壁上。

哐當一聲,剪刀脫手,掉在奔馳而過的路麵上,淹沒在飛揚塵土裡。

小廝知道沒了威脅,揚起嘴角得意一笑,掉頭走起了回頭路。

童念念勉強扶住馬車,匆忙掃過四下,眼前樹木正是來時風景。

看來是小廝調轉了方向。

她攀著車轅,軟聲懇求道,“隻要你帶我離開長興縣,想要多少錢財都好商量。”

小廝不為所動,揚手一抽馬鞭,馬揚蹄跑得更快。

“小姐現在家裡是夫人做主,把您帶回去和夫人請功,夫人出手可比您闊綽多了,說不定一高興就把芸娘配給我了....”

話音未落,轎子伸出一隻登雲履,正準準踢中小廝背後。

小廝來不及反應,便被踹下車去,撲通一聲,墜下馬車,在地上打了幾個滾才停下。

童念念扯了下皺起的衣裳,鑽出轎子,一把握住了韁繩。

她回頭看去,小廝追趕不上馬車,被甩在原地,惱羞成怒地向她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