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著我的手。
“靠你了。”
“什麼?”
“你隻有六個小時的時間,找到那個世界最不對勁的地方,我們才能有救。我們一路逃難到這裡,穿過破碎的江南園景才找到這樣一個棲身之所,不能再放棄了。被世界遺棄的人群,無法跨越障壁,能在這裡苟延殘喘也好。”
在他周圍,佝僂著的破布們都抬起了頭,雕塑似的看著我,無聲無息,眼神卻充滿熾熱。
我像被大火炙烤著。
“可是我害怕。”
“彆怕,我會陪著你的,就在這裡,哪兒也不去。”
“你保證。”
“嗯,我保證。記住,六個小時之後你必須回來,不論你正在做什麼。否則時間一過,就永遠隻能留在那個世界了。”
他把圍巾給我圍好,摸了摸我的頭,像哥哥關照妹妹那樣,隨即向後退去。
感受著自己不安的心跳,我深吸一口氣,終於鼓起勇氣看向眼前這扇門。
它沒有明確的邊界,在夜色下閃著熒熒藍光,牽起周遭空氣朝中間收束扭曲,緩緩旋轉。
看久了會產生眩暈感,我連忙轉開了視線。
好的,越過門扉,找到那個世界的漏洞,摧毀它。這樣就可以破除時間帶給這裡的封印,解放這裡純淨的土地,讓人們能在這裡定居,生存下來。
這是他的願望,自然也是我的願望,更是這裡所有人的願望。
我握緊拳頭,強行撐起自己的身體,走向前方的漩渦。
“告訴我,現在是幾點?”
“7點整。”
將手伸入漩渦,這是我失去意識前所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7:00am
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時鐘掛在對麵的牆上滴滴答答。
耳朵遲一步醒來,狹小的房間外傳來重物搬動的聲音和交談的擾攘聲。
我邊揉眼睛邊推開臥室門。
我家的門大敞著,所有的燈也亮著。我媽正把大半個身體探出去,熱絡地和誰搭話。
看來聊的不錯,右腳上的拖鞋被她用腳趾夾著晃晃悠悠,蕩秋千一樣歡快。
不過我對此卻不感興趣,於是打了個哈欠,東張西望起來。
“媽,我早餐呢?”
“呦,舍得醒了?來來來,給你介紹一下我們的新鄰居。”
媽風一樣地轉過來,又風一樣地將我扯過去。
門外,穿著舊西裝的大叔朝我優雅地致意,將臉上的褶皺調整為善意的弧度。
我隻瞟到他粗糙的胡茬後就再沒興趣關注,敷衍地扯了一下嘴角,算是一並回應了他接下來要說的話。
他身後有更吸引我的人。
“這是您兒子?”
“是的,還在上中學。”
大叔身後,正吭哧吭哧拖著一個書櫃的少年感受到了我的注視,他抬起頭來,與我的目光接上。
黑色的瞳眸十分明澈。
我愣怔,他平靜,如是良久。
汗珠沿著他順暢的頜線滴落,落在他骨節分明的手背上。
爾後他率先垂下眼睫,麵無表情地抖了抖身上被薄汗浸的半濕的緊身背心,徑直走入隔壁房門,似乎並不想參與這邊的熱鬨。
我才反應過來正值盛夏。
於是蟬鳴和風扇的嗡響就都聽到了。
既然是夏天,好像還缺點什麼。
嘛,或許已經不缺了。
隔壁房門裡傳來了淅淅瀝瀝的水聲。原來他是去洗澡了嗎?也是,出了很多汗,應該換身衣服。
媽媽塞給我兩個空瓶子,催我下樓拿兩瓶訂的鮮奶,吃完早飯該上學了。
截至目前,一切都很正常。
8:00am
“還好準點趕到教室,不然又要去外麵罰站。”
我望著牆上時針轉到整點,長籲了一口氣,鈴聲順勢入耳。
老師還沒來,所以悉悉索索的低語還在繼續。
“你叫什麼名字?”我歪過頭,主動朝他搭話:“我的新鄰居。”
明明剛見麵的時候一幅高冷的不想理人的樣子,結果我急匆匆的跑出家門上學,他居然早已等在外麵,自然而然地跟在我身後,一起進了學校。
更巧的是,這家夥居然和我一個班,還坐我鄰桌,雖然是新轉來的就是了。
“在要求彆人報上名來之前,至少先展現出自己的誠意吧。”
他極黑的眸微微轉動,把手中的筆轉的飛起。
“我?我叫……什麼?”我的腦中一片嘈雜,怎麼也想不到這個問題的答案。
奇怪,我怎麼會沒有名字呢?一個正常生活的人,怎麼會沒有名字?我用手撐住自己的頭,絞儘腦汁去回憶。
“看起來,你確實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他終於停下來手上的動作,認真地端詳起我。
“你什麼意思?”
我有點反感他這副自以為是,故作高深的模樣。
“字麵意思。”
他聳聳肩。
“不過你確實很有趣,時間仿佛是為你而服務的,我是指這裡。”
他作出環抱的動作:“第一次見到這種情況。”
“什麼故弄玄虛的發言?還沒過中二期嗎?”我對眼前這個裝B怪嗤之以鼻。
他似乎也不想去爭論,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你給我取個名字吧。”
惡作劇的念頭乍現,我隨口答道:“叫四喜丸子吧。我午飯就想吃這個,順便也熏陶你一下,變的更討喜點,少說這些無聊的話。”
本以為他會嫌棄,沒想到他重複了幾遍,居然欣然接受,說是讀起來確實心情會變好不少。大概這就是美食的力量吧。他認真地總結道。
沒取得預料的效果,我自覺沒勁,放棄了繼續追問他的真實姓名。
而他得了名字,居然心情大好,連動作都比往常活潑些,還爭相向周圍同學介紹自己的新名字。我倍感無語,於是扭過頭,決定不再理會這個笨蛋。
不過,看他燦爛的笑容,似乎真的發自內心喜歡這個名字。清俊的少年充滿活力,我略一晃神,嘴角也不自覺揚起一抹弧度。
可一個問題始終縈繞在心裡揮之不去。
“我的名字,到底是什麼?”
我記得我要尋找這個世界的漏洞,可這是為什麼?我這樣做的原因是什麼?
教室裡的白熾燈發出穩定的光,老師也終於來了。
我好像遺忘了些重要信息。
9:00am
“你這個人怎麼和跟屁蟲一樣。我接個水你也要跟著。咱們很熟嗎?”
我合上瓶蓋,衝他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
“我人生地不熟的,跟著你才安心啊。”
四喜丸子絲毫沒有不好意思,一副理所應當的模樣。
“而且有帥哥在側,多有麵子啊。你今天早上不還看直了眼睛嗎?”
我頓時不淡定了。
“你在胡說什麼,誰眼睛看直了!”
“就、是、你、啊。”他一字一頓,指了指我。
好嘛,初見以為這小子是高冷型,沒想到居然是這種性格…不對!我才不承認我會看直了眼睛,顯得我很沒見過世麵的樣子!
不就是身材好一點,臉蛋俊朗些嘛,也,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嗚,主要是他的背心貼在身上,勾勒出的腹肌實在太顯眼了…
天哪我在胡思亂想什麼,快打住!
“隻是好奇一下新鄰居而已,要不要這麼自戀啊。”
心虛地移開目光,我努力用見多識廣的平靜語氣掩飾被揭露的氣急敗壞。
“至少經我的判斷,我呆在你身邊,對你我都有好處,所以何樂而不為呢。”
他把我的神情看在眼裡,滿意地伸了個懶腰。
“對我的好處是身邊多了一個討厭鬼。”
“好處是補全了你的智商。”他糾正道。
真是白費了他一副好皮囊,性格真差勁。
我懶得和他爭辯,捧著水瓶想要離開,卻被他扯住。
“走,陪我去天台看看。”
“恕不奉陪。”
“帶你看一個有趣的事情,我保證你會感興趣的。”
他一下子就變了一幅麵皮,信誓旦旦地朝我發誓,端得是一副純良無害的架勢。
這就是所謂的能屈能伸嗎?我汗顏。
“求求你了。”
他眨巴眨巴眼睛,楚楚可憐。
“初來乍到,難道眼前這位好心的鄰居兼同桌忍心看我迷路嗎?”
糟糕,什麼殺手鐧。
不要用這幅身體做這種表情啊喂!
我的臉色青一陣紅一陣,僵了半天還是舉了白旗。
“就一會兒。”
“來吧!”
清爽的皂香撲進鼻腔,四喜丸子此刻和他的名字一樣雀躍,拉著我就往樓上走。
“喂喂…你慢點,不是所有人都有大長腿的好不?”
我無奈地亦步亦趨,四處張望,不免感慨道節能減排的重要性,一路過來所見到的所有燈都大大咧咧地亮著,明明是陽光正好的上午啊。
目前唯一的不平凡就是這個走在前麵的奇怪的人。難道,我要找的是這個不知所雲,滿口胡話的少年?我疑慮重重。
四喜丸子低下頭,看著自己拉住的這隻手的手腕。
從剛剛在教室裡他就注意到了,這隻手表極其怪異。
它隻有正常時鐘一半的刻度,而且隻有一根指針緩緩移動著,移動軌跡的起末端數字分彆為7、13。
自己的猜想還需要更多觀察。
他微不可察地蹙了眉頭。
“等一下。”
上課鈴突然在此刻打響,我止住腳步。
“這節課下課是大課間,那時我們再去吧。”
羞怯感後知後覺地湧上心頭,我連忙抽出自己的手,接觸的地方熱的發燙。
“嗯哼~說好了喔。”
他挑眉。
10:00am
“近日,市中心的中央電塔正在進行翻新,此次項目重點關照塔頂總閘,以保障全市人民的用電需求……”
校園廣播在課餘時間照例放起新聞。
我和四喜丸子登上天台。
學校的天台很大,遠遠地能看到操場。
“好了,你說吧,這裡有什麼我感興趣的東西。”
我抱臂衝他遞了一個“看你表演”的眼神。
“自己看。”他指指遠方。
我抬眼望過去,竟然驚詫地發現遠方的一切事物都是靜止的。
鳥懸在空中,路上行人也保持著瞬間的姿勢一動不動。像是誰拍了一張全景相片立在遠處。
四喜丸子走上前來看著我:“這就是我發現的事情,目前的假設進度為:這些與你有關。”
“我?”
“是的,我今天早上洗澡的時候定格了數分鐘,而這段時間前後,唯一的變數就是你下樓拿了趟牛奶。”
“你的周圍似乎形成了一種區域,唯有處在此空間中的事物才被允許時間流動。”
“是我的原因?”我一時間有些茫然。
“這就體現出帶上我的好處了。”四喜丸子露出早有預料的笑容。
“既然有疑問,親自試試不就好了。”
“所以?”
“你能影響的區域大概不會太大,所以找一個開闊地帶就能清楚地觀測到與你距離遠近的不同現象,所以下一站我們就去——操場!”
“當然,這是下個課間的任務嘍。”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眉眼彎彎。
11:00am
在操場上,不管我怎樣移動,周遭的事物都十分正常,全然沒有之前在天台上觀測到的神奇景象。
“不對,還是不對。”
我站在操場一角,四喜丸子立在我身邊,皺著眉頭喃喃自語。
“之前交換過信息,我們都住在二樓,而你拿牛奶的地方不過是居民樓對麵的小商鋪,其間你也沒有去過更遠的地方,我們之間相隔的距離絕不會比操場兩端更遠。”
“可是為什麼在這裡觀測不到定格現象呢?”
畢竟這些都是他的推測,我也想不出什麼突破口,就任由他沉思去了。
雖然所謂定格現象並沒有發生,但是我總感覺這操場屬實有些怪異。
日頭正辣,照耀跑道的大燈還不肯關,依舊亮著;
還有這學校操場一端竟然還開設了一個鐵匠鋪,一個壯碩的老鐵匠坐在門前腳邊放著大錘,拈著一根煙吞雲吐霧。
學校和鐵匠鋪?
什麼奇怪的組合。
我動了想去看看的念頭,就拉著四喜丸子走到近處。
老鐵匠自顧自地從兜中摸出打火機點燃一根新煙,對我們的靠近視若無睹。神奇的是,鐵匠鋪後麵居然連著一個小巧玲瓏的房子,點著橘色的暖光,不過門是鎖上的,裡頭的木桌上堆著高高的照片。
“這是什麼地方?”我問,扒著窗戶朝裡麵觀望。
“可能是學校的工作室吧。”四喜丸子沒有走到近前來,隻是抱臂立在遠處,似乎並沒有興趣。
“比起這個,還是探究一下你的定格能力比較有趣。彆看啦,快過來。”
他跑過來,牽住我的手,將我帶到跑道上,眸中因激動而熱切:“你帶我跑步好不好?我也想重新享受一下自由!”
“你你你!我們好像還沒熟絡到這種地步吧,再說跑步是一個人的事情,你非要拉著我乾什麼…”
手被他完全扣在掌中,他貼得極近,我心裡警鈴大作,說話都差點結巴了,一顆心還沒跑步就狂跳不止。
“沒有你陪我很沒有安全感啊。”他認真地敘述著原因。
額…
???
我看了看他勻稱結實的肌肉,不知道該從哪裡吐槽了…
少年你為啥頂著清冷猛男的模樣一本正經地說這麼嬌滴滴又黏糊的話啊!
還有跑步為啥會需要安全感啊!
而且我們不是下來找問題答案的嗎?!為什麼會突然對跑步有這麼大興趣啊!
偏題了喂,還沒研究出來結果呢!
不過這些話都沒有說出口,我隻是歎了口氣,拉著他朝前小跑起來:“既然都來操場了,陪跑就陪跑吧,先說好,我可是個體育廢,隻能陪你熱熱身了。”
“太好了,謝謝你!”
他的笑容霎時燦爛起來,牢牢扣住我的手,主動貼上我的速度和節奏,閉上眼睛,任憑微風拂麵,日光鋪灑,閉口不言,似乎格外享受。
“切,沒想到這時候倒變得挺有禮貌的。”
我嘟嘟囔囔一聲。
剛跑過一圈,上課鈴敲響,他反而把我的手拉的更緊:“所以接下來,就一口氣跑回教室吧!”
“欸?”
“三二一,衝!”
“等等,我還沒答應你呢!跑不動啦!”
12:00am
“所以你午飯真的吃四喜丸子。”四喜丸子把自己的餐盤端過來,我倆都點了一顆飽滿的大肉丸。
“食堂有我就順手點了。倒是你,一定要和我排一個隊伍,連點的菜都一模一樣。”
我找了個空位坐了下去,他也自然而然地坐到對麵。
食堂裡人來人往,有些喧鬨。我一邊把肉丸切開一半送進嘴裡,一邊看向食堂的幾個出口。
說來也怪,我觀察的這麼長時間裡,居然沒有看到一個人進出過。吃完飯的同學送過餐盤後,不一會兒又出現在打飯窗口隊伍裡。
詭異非常。
我把我觀察到的現象告訴了四喜丸子。
他起身,去問了問我提到的那個人,回來衝我搖搖頭:“他不記得自己已經吃過午餐。”
“而且,如果你沒有靠近出口,我是沒有辦法走出去的。”四喜丸子走到遠處給我演示。他無法觸碰到門簾,被空氣牆阻隔著。
我走上前去,輕鬆撩起了門簾,他跟著我才順利走了出去。
門外,我們等了許久,也依舊沒有一個人進入食堂。
“食堂內外,象征著不同的場景,我被阻擋,而你能輕鬆通過。”
“我明白了,你的領域不是固定的範圍,而是特定的場景。可以隻局限於一方小小教室,也可以覆蓋整個學校的外景。”他拍了拍阻隔著門的空氣牆,恍然大悟。
我腦中仍是一團亂麻,一上午大量的信息湧入腦中,卻沒什麼頭緒的感覺讓我很煩躁。
“走吧,回教室。”
這裡的事沒什麼進展,我想回教室好好梳理一下。
“嗯。”
聽聞我要走,四喜丸子連忙靠過來,甚為乖巧。
“在沒有弄清你身上的謎團前,還是緊緊跟著你比較保險。”
他哀歎道,一幅寄人籬下的憋屈樣子。
“一個人可以部分被定格,也可以整體被定格,取決於他有沒有跨越你所在的場景。”
一路走回教室,我心裡疑慮重重,質疑起身旁四喜丸子的假設:“為什麼你這麼篤定?”
“因為我沒和你同步進入教室,導致手被定在教室外了。”原來是我走的太快,把他落在後麵,導致他隻進來大半個身子,此刻外麵的那部分動彈不得。
“喂,愣著乾嘛,快過來幫我解除啊。”他維持著一個奇怪的姿勢衝我呲牙咧嘴。
“噗嗤~”
雖然心中一直隱隱有著某種壓抑感,但看到他這幅滑稽的樣子,我還是忍不住笑出聲來。
成功把這貨解救下來,他竄到自己座位上。
“我想午睡。”四喜丸子打了個哈欠,懶懶地趴在課桌上:“好久沒有這麼大的運動量,精力有些跟不上了。”
教室裡隻有我們兩個,為了給他營造一個睡眠氛圍,我拉了窗簾,轉身想關掉燈。
可是,開關在哪裡?
“沒有開關。”我找遍了整個教室。
“難道說,這些燈關不掉?”
突然發現,我今天所處的一切場景,都沒有燈源開關的蹤跡。或許說的準確些,燈一直長亮著,就仿佛它本該如此。
到底是為什麼呢?
四喜丸子聽到我的聲音,轉頭來看我。
憑空突然響起一個斷斷續續的聲音,直接鑽進耳中。
“喂,**你聽得到嗎?時間快到了,回來……”
我腦中一震,下意識地抬起手,怪異的手表行走不停,隻見時間已經所剩無幾。
還有五分鐘。
霎時間,遲到的信息如洪流般湧入腦中,我抱著腦袋痛苦地蹲下來,終於找回些熟悉感。
“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四喜丸子發現異狀,趕緊跑到我身前。
“我所生活的地方受到了災難,我來這裡的目的就是要找到這個畸形時空的漏洞,然後一舉擊潰它。”我睜大眼睛,幾近崩潰,耳邊鐘表滴答聲不絕於耳。
“隻有那樣做,我們才能獲得土地,活下來。”
我將我原身所處的世界情況顫抖著全部告訴了他。一瞬間襲來的壓力太大,我沒有考慮到我們是不同世界的人,就下意識說了出來,企圖在這個世界找到一個共情體。
“怎麼辦,還剩一分鐘。但是我什麼也沒找到。除了察覺到定格、常亮的燈光。不行,我沒有任何頭緒。”我蹲在地上,抱頭。
四喜丸子坐在一旁,罕見地沉默下來。
“抱歉,時間還是太少了,我…”他咬咬牙:“無能為力。”
原來那個手表,是計時器。
一分鐘過的真快。
哢。
指針指向末端。
13:00pm
旋即,指針上的刻度與數字緩緩消失。
手表也漸漸變得透明,湮滅而去。
我感受到了強烈的滯澀感,周圍的空氣好像有了實體,好像要把我禁錮在此時此刻。
不痛,但是很悶,失去了運動的生命體,撐不了多久。
我不會,也要被定格了吧。
我呆住了,全然忘記了回去的方法。
我要做什麼。
怎麼辦。
我回不去了。
“回來…”
是他的聲音!
我身上的滯澀感瞬間消失,整個人跪坐在地上,心悸不已,周遭時間又流動起來。
我又驚又喜。
我們約定過,他會在門外等著我。
我攥緊了身上圍巾,大喜過後,突兀有種不祥的預感。
“等等!”
四喜丸子看到一扇門自她麵前緩緩浮現,她匆忙地穿進去,立刻消失不見。
自己伸出去的手什麼也沒抓到。
世界,瞬間陷入沉寂。
靜止,定格,剝奪名為運動的權利。
一如過往。
原來她是失憶了。
隻有六個小時嗎。
果然,變化的根源是她。
我,也還有事情沒告訴她。
告訴了也沒用吧,隻剩一分鐘了。
應該不會再見麵了。
我的自由。
…
“零拾,你回來了。”
我狼狽地從漩渦中跌出,抬眼就看到他溫和的笑容。
“對不起,我找不到,我甚至差點都忘了我自己。”
“本來就是虛無縹緲的險境,你不用自責,平安就好。”
“可是你怎麼會這樣,你的右手臂呢?怎麼會憑空消失?”
“啊,這個不痛的,為了維持這個通道,總要付出些代價。”
“可是,為什麼你的左臂也在…不,你全身都在,這是怎麼了,怎麼都在變淡?等等,停下來,快停下來!我已經出來了!”
“真是貪婪,它一旦嘗到些甜頭,就再不肯結束了。這些供奉,大概還能維持它一個小時的運轉,有趣,沒想到我的時間還蠻值錢。”
這種時候他居然還有興致露出笑容,朝熒光更甚的門扉挑了挑眉。我不知所措地抱著他,手上重量愈發輕減,又氣又急,眼淚滴滴答答地穿過他的身體砸在地上。
我還記得我們在咖啡館的初遇。我忙著挑選小蛋糕,你薑糖色的圍巾一從我眼前掠過,就再也忘不掉了。外麵正下著細雨,淅淅瀝瀝。等我追出去的時候,所牽掛的已經被雨幕藏起了影蹤,隻剩橘黃色的燈盞一路延到遠方。
天災乍現,我們成了被神明拋棄的國度。
生存,戰爭。世人或恐懼或瘋狂或絕望,而一切的原因,都僅僅是想活著。但遠方迅速升起的高牆,冰冷地拒絕了我們:棄兒隻能困囚於此處自生自滅,在被汙染的土地上苦苦掙紮,不知何時就被侵蝕成扭曲的怪物。
作為戰士,你沒有全程參與車頂的激戰。我知道,密集的槍聲聽的人心惶惶,我被洶湧的人潮推搡著直麵槍口。可是你緊緊拉著我往外逃,圍巾披在身上,也如薑黃色般溫暖。我們彼此扶持著,帶著流離失所的流民一路遷徙來到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