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了一件亮藍的休閒衫,洗的發白的牛仔褲,渾身上下有種說不出的高貴氣,雖然極討厭,但不得不承認,他是人尖,無論走到哪,都屬於那種第一眼就很打眼的那種人。
他邊笑邊起身,自然而然的便坐到我們桌上。
我輕輕扯了扯錢多多的衣角,她臉色很不好的坐下,再不去看秦易。
而秦易顯然對那個人的到來並不太友好,斜眼瞪了他一下,接過他從一個人手中拿過的毛巾,仔細的擦著身上殘存的水。
秦易的那件衣服算是廢了,雪白之上星星點點的,一旦乾掉了,便是一塊兒又一塊兒的漬,是洗不掉了。
“小姑娘,那麼大的脾氣,也不怕嫁不出去。”
那人晶晶亮的眼睛笑謔的盯著錢多多,口氣輕浮至極。
秦易的臉色更差了,似在強忍著不發作。
錢多多吸取上一次的教訓,不再搭理。
我見那人沒有收斂的直勾勾的盯著錢多多,怕是心有不軌,出口道:“嫁不嫁得出去,不勞您老人家關懷。像我們這種小戶人家的女兒,自然高攀不起你們‘這類人’。時間也差不多了,我們還有事兒,先走一步。”
不待他們反應,我起身去拉錢多多。
錢多多掙了一下,順著她的眼神,我自是知道她那手機還在秦易手中。
他們似也明了,並不急躁,明擺著等我們先開口。
“那就不送啦!”
那人一隻手支在桌子上,後背靠著椅子,雙腿交叉,悠閒的點了支煙,吞著雲霧。然後極詭異的衝我眨了下眼睛,讓我的心“咯噔”狂跳了幾下。
“那個——————你把手機還我吧,衣服我會陪給你的。”
錢多多低著頭開口,她是不願再去看他的眼光了。害怕,應該是有一點兒吧。或許,更複雜。
“如果我說不要衣服呢!”
秦易不依不饒的死盯著錢多多,不管她看不看他。那視線熱的幾乎可以將人融掉,化了。
“那你要什麼!”
錢多多明白自己無路可退了。如果再一個勁兒委曲求全,那是真要被他吞了去。終於,毫無顧忌的抬頭,以同樣的眼光對上他的。
突然,他閃了閃,笑就浮上了嘴角。
“你!你肯嗎?”
他以開玩笑的口氣道,但眼眸中,一閃而過,似是苦澀。他看著她,在等答案,或許也有——————希望。
“不肯!”
他的問題震撼到她了,雖然像是在開玩笑,可依舊讓她的心泛起波瀾。但答案,早是顯而易見的。她不會答應。
旁邊那人目光冷凝了,沒了笑,反而陰沉恐怖了許多。沒有哪個人變臉會像變天一樣快的,他竟可以。放在桌上的那隻手被緊緊的蜷起,猛地重重砸在木桌上,衝跳而起,指著錢多多吼道:“你彆不知好歹!”
錢多多是嚇壞了,不知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會引他如此大怒。手不由自主的便來尋我,我把手塞過去。
“盛日!”
秦易出口阻攔道,語氣中恍惚間是某種絕望。
“那我不強求你。不過——————我要這個掛扣。反正你也不需要了。”
不待錢多多同意,秦易伸手便去解。
“不行!”
錢多多急了,又要去搶。
我依稀記得那是她《夢》上的師傅送的,卻不懂她為何如此珍惜。她不是都不玩那個遊戲了嗎?可又一個疑問爬上心頭,他為何偏偏要它?不明白,不明白!我是糊塗了。
秦易似被什麼定住了,手停在那兒遲遲沒再繼續,抬眼去看錢多多。
一個嘲諷的聲音又不適時的響起,那個該死的叫盛日的家夥,為什麼總在不對的時間咋呼一聲,唯恐天下不亂。
“那是。這個掛扣世上獨一無二,光上麵的鑽石都是千挑萬選。很多女人一輩子都在夢寐以求。如今得了,又如何肯放手——————”
我一聽火大了,撥開錢多多。
“什麼鑽石?是水鑽好不好!再說本來就是多多的東西,說著怎麼像是我們偷拿了你們的一樣。你到底什麼意思,一直對我們挑挑揀揀的。你安得什麼心!又乾你何事!”
端盛日瞥眼譏笑出聲,“我說的什麼事自有人心裡清楚,收了彆人的東西又像個騙子般消失的無影無蹤。這種人的人品,我從一開始就不齒。要不是——————”
“——————盛日,夠了!你說夠了吧。”
秦易疲憊的喊著,最後把手機放在了木桌上,轉身,不再留戀。
“秦易——————”
端盛日急了,大聲叫著他的名字。
“讓她們走吧。算了,從一開始就隻是我在一廂情願。”
走了幾步停在了那兒,背影孤傲。
“靠!真敗給皋昇了。他真是沒說錯,女人不靠譜,網上的女人更不靠譜——————”
自嘲意味明顯。
我又雲裡霧裡了,分不清東南西北也辨不出話裡話外,反正是迷糊了,徹底迷糊了。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錢多多難以置信的高聲質問道。
“你都清楚的,還要我說的怎樣明白。”
秦易一隻手撐在扶手上,往下邁了一步,又邁了一步。就像一個人憑空在地平線上消失一般,一點點被淹沒,再尋不到了,似乎再也尋不到了。
錢多多許久頓在那兒,後如瘋了般衝到樓梯口,大喊著:“我清楚什麼?我什麼都不清楚!你回來,你回來給我說明白••••••”
但他沒再遲疑,沒再等待,領著一大幫子人,踢踢踏踏的走遠了,離開了。
“他是易水寒,他是易水寒——————”
錢多多失了魂般的喃喃著,眼淚大顆大顆的吧嗒吧嗒掉著,似乎是她心裡的某種東西在流逝,最後再也找不到了,連心都找不到了。
“他是易水寒!”
錢多多的故事發生在她20歲那年。
我提過的,就是從她迷上《夢》的那一刻起,命運之手翻來覆去,把她困鎖在一座她遙不可及的高塔上,伸手觸不到天,低頭看不到地。
她戀愛了,卻是一堆數據,以及數據後的那個靈魂。
那個人就是易水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