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茜依次參拜祭壇上曆代的風雲人物,曆史上曆代王室和英雄名將的雕像,分彆點上一根蠟燭,在伊莉亞女王神像下,她點燃最後一根蠟燭後,也在下麵找位置坐了下來。黛安和阿瑟坐在她的旁邊。
而靠近他們座位左右的,有穿著粗布破衣的孩子,有瘦骨嶙峋的老人,有神情疲憊的傷兵殘將。
空氣裡的沉重感愈發濃烈,大廳內琉璃與燭光交織閃耀。
隨著大修女的領唱,露茜也隨著萬眾一起吟唱聖歌。
她從小就精通藍蒂斯的藝術國粹與傳統歌謠,卻從沒有像此刻這般,與頭發斑白的老人和麵目憂愁的婦女一起吟唱,和聖堂之內與之外的人一起唱,與這座古老城池一起歌唱。
人們熱切信仰,在這裡虔誠祈禱,人們在這裡同心相連。
遙遠世紀的神靈能救得了如今的他們嗎?
還是,他們更應該自救?
露茜閉上雙眼,停止了那些飄渺的遐想,雙手合十扣在胸前,大殿內回響著美妙的旋律。
她祈求神的慈悲,祈禱神靈賜福於生者,慰藉於亡者。
她祈禱身邊所愛之人一切安好,她願為他們晝夜吟唱,為還留在府邸中病重的母親,為已經七十多高齡卻依舊帶兵遠赴前線的父親,為駐守在首都城外守衛軍軍營裡的哥哥,為從十四歲起就勇敢一個人遠赴西大陸留學見習的綺莉斯妹妹,為自從彼岸城淪陷後就失去父親的黛安姐姐,為如今避難的民眾們,為所有的親朋好友,為那些自由或非自由的同胞,為那些一往無前戰死疆場的將士們,為那些悼念他們的孤兒和遺孀們。
神啊……
她虔誠祈禱,願諸神保佑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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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
有遠道而來的南域信使,送信過來。
露茜一接到消息就立馬從聖堂出去,早早地等在大殿門口。
她和母親被哥哥安排在南域後方安全的首都裡居住已經太久了,她等待太久了,除了期待家人回來接她,除了偶爾來聖堂看望黛安姐姐,安慰陪伴她,慰問這裡顛沛失意的民眾,她就沒有其他熱切期盼的事了,她已經有太久沒有收到來自故鄉方向的消息了。
她迫切想要了解到那邊的任何近況。
她出來的很急,還沒有梳理長發,也並沒有整理儀表,隻一身簡單的白裙和披風。
遠遠的地平線上,朦朧灰塵飛揚。在那片煙塵裡,信使騎著一匹戰馬疾馳而來,像是經曆了晝夜不停的長途波折,他低著頭,滿麵蒙塵,儘是憔悴。
他騎著馬遠遠奔來,逐漸就到了眼前。
露茜身後的守衛們發出喜悅的驚呼,阿瑟也高興地跑了出來。
大家終於等到了從前線回來的同伴。
那名信使見到他們,立馬勒住韁繩,馬就立刻停在他們前方,從鼻子裡噴出一道白氣。
他剛剛下了馬,露茜和一眾守衛就立馬走上了前,圍在了他的身邊,大家熱情而喜悅地慰問起來。
“太好了,歡迎你來到這裡!”
“你從南域那邊過來?怎麼就你一個人來?”
“這一路縱馬坎坷,兄弟,你辛苦了!”
“你怎麼臉色這麼差?這一路上一定累壞了吧,跟我們去聖堂歇會兒,待會兒有修女嬤嬤她們做的美味熱湯呢!多喝幾碗,一定能精神起來。”
而信使麵對他們的喜悅,卻始終隻是低著頭,神情像是驚慌無措,他蒙著風霜的麵容上,眼眶因一路的疲憊而深陷,眼睛漆黑無神,唇色蒼白,唇瓣顫了許久,卻像是喉嚨梗塞,一時間回不了他們的話。
然後,他緩緩抬頭,從懷中取出一封信,遞給了露茜。
他布滿紅絲的眼眶裡,那雙眼睛浮現出一片抑製不住的惶恐和絕望。
他眼角泛紅,一滴淚,沉默地滑落。
空氣中彌漫著莫名的沉悶。
露茜望著他的神情,隻是一眼。
她的心就莫名沉了下來。
她接過信封的手指,不由微微顫抖。
“怎麼……了?”
她忽然想起前段時間。那些負責運輸的士兵將死傷慘烈的屍體運送到墓地的時候,神色也像是這樣一種被陰影籠罩的沉默。
“南域……南域沒了。”
終於,男人低聲開口,他的身子微微顫抖。
一時間沒有人說話。
天地間一片寂靜,仿佛連一旁的馬都無法再發出嘶鳴聲。
淩晨的寒風吹得人渾身僵硬,仿佛連身體裡的血液都被凍成了冰。
露茜感覺空氣裡的寒氣,在順著她的呼吸灌進她的肺,冷得四肢百骸都似乎不複存在,胸口一片窒息感。
不詳的預感成為現實,最後一點點的微末期待也掉落進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