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木拍案聲響起,原本喧鬨的茶樓瞬間安靜下來,眾人一並望向茶樓中央的戲台。
坐在方桌前的老者笑眯眯地放下醒木,左手捋著胡子,右手朝賓客的方向一抬,做出一個“請”的動作。
“各位雅客且飲上一口茶,消消暑氣。稍後啊……聽老朽這把破鑼嗓子將今日的故事娓娓道來。”
“嗬……還是老規矩。各位海涵,容老朽淺淺回顧一下上回說書的內容。”
說罷,他朝周圍的賓客拱手致意,隨後清咳了兩嗓子。
“上回說到六百年前瀚瀾宗的泠嶼峰,這峰主鋆珋尊者座下的五名親傳弟子,個個年少有為出類拔萃,乃修仙界不可多得的人才,素有“泠嶼五傑”的美稱。”
“在那個人才輩出的年代,能在群英薈萃中脫穎而出,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何等優秀可見一斑。”說道此處,他搖頭長歎了一口氣,“可惜呀可惜……”。
“天妒英才,五傑最後以那樣的結局收場。鋆珋尊者坐化後,濯玉仙子繼任峰主之位,守著偌大的泠嶼峰,這一過便是六百年。”老者頗為感慨。
靜默了片刻,他收起神色,轉而說道:“五傑之事在此就不多贅述,老朽今日要說的是這瀚瀾宗的一樁奇事。”
“乾坤塔,想必大家都知道是何物吧?”老者身子微微前傾,望向周圍的聽眾。
台下一名年輕人聞言不由一樂,朗聲道:“嘿!錢老,這乾坤塔放眼天下,誰人不知誰人不曉!便是問那三歲的稚兒,也能信口道來。”
有人如此捧場,錢老求之不得,笑道:“你且說說看。”
小夥也不怯場,立即道:“乾坤塔,鎮妖魔,鎖鬼怪,乃瀚瀾宗的鎮宗寶塔。此塔建成至今已有六千七百多載。數千年來,裡頭關押著不知多少為禍一方的妖魔鬼怪。”
“關於它的由來,坊間還有一個流傳甚廣的傳說。相傳祁武十二年春,瀚瀾宗的開山祖師爺瀚瀾仙人,一日閒遊嶖山,醉臥杏花林。夢見一銀發老丈臨淵而坐,笑吟吟地望著他,口中念念有詞,反複說著一句話——靈土立寶塔,可以定乾坤。”
“瀚瀾仙人正欲詢問何意,不料眼前之景竟化為虛無。他猛然睜眼,卻驚覺周遭景象巨變,醉時所臥的杏花林不見了蹤跡,目之所及寸草不生。讓人怪哉的是此地分明靈氣衝天,何至於片草不生?”
小夥說得起勁,表情甚是生動:“正當他起身想一探究竟時,卻發現懷裡無端多出了兩樣物件。這其一呢······是一冊塔的建構圖本,其二呢······則是一個裝滿秘寶的儲物袋。”
“結合先前種種,此遭境遇除了真仙托夢,又作何他解?是以這日離去後,沒過多久瀚瀾仙人便征集了大批工匠到此建塔,而後又引夢中真仙所言,命其為乾坤塔。”
小夥一口氣說完,此刻停下來自覺說了老長一大段,欲言又止地望向錢老,有些不好意思。
錢老撥茶蓋的動作頓住,心中有些好笑。他說書多年,形形色色的人見多了,如何不知這小年輕還有話要說。
他放下茶碗,故作疑惑地問道:“沒了?”
小夥咧嘴一笑:“嘿!自然不是。我知道的可不止這些。”
錢老悠悠地擼著胡子,暗道:這小子能說會道,是個會來事的,主動送上門來的熱場小幫手,他豈有往外推的道理。
如此想著,他爽朗一笑:“小友不妨細說,老朽與在座各位願聞其詳。”
年輕人得到錢老的鼓勵,整個人興奮不已,立即道:“幼時我隨族中長老遊曆,曾到過一個叫苦萊寨的小村落,那裡有關乾坤塔的傳聞與外界截然不同。”
“我聽聞……”他左右看了看坐在周邊的人,故作神秘地道,“瀚瀾仙人是奉師命出山,入世尋找遺落的神息之地,就是大家熟知的靈土,至於他師承何處已無法考究。據寨中人所述,乾坤塔就是建立在這靈土之上,它真正動工的時間是在祁武十年,當時瀚瀾仙人還未創宗。”
“初時進展並不順利,還曾鬨出不小的動靜。聽聞初建時尋來的那批工匠,因受不了工期太長和瀚瀾仙人摳門又刁鑽的苛刻要求,紛紛告去。此事不久後便在業界傳開,導致再無工匠前來接活。”
小夥頓了頓,匆忙灌了一口茶,緊接著又說道:“瀚瀾仙人因此苦惱了許久,找不到人又不想半途而廢,便萌生了開山立派的念頭。借傳道授業之名,廣招門徒,意圖通過此法尋來一些免費、聽話又穩定的苦力。”
“不過這瀚瀾仙人也確有本事,還彆說真讓他忽悠來了不少弟子。”說到這裡,小夥突然笑得有些幸災樂禍。
“聽聞初代弟子初到門派,從瀚瀾仙人口中得知前方正是宗門所在地時,全都傻眼了。任誰也想不到,堂堂一個修仙門派,捯飭的會如此寒磣,說是窮鄉僻野的破落戶一點也不為過。”
“他們駐足的那條小路儘頭,杵著一根略微彎曲的木杆,上邊掛著一塊顏色老舊的薄布。山風吹過,獵獵作響。布上“瀚瀾宗”三個大字迎風展開,儘數現於眼前。而再往前一點的空地,則坐落著幾間簡陋的茅草屋,宛若臨時搭建的避難所,讓人目瞪口呆!”
“很快弟子們便換上了一副了然的表情,一致認定那是術法營造出的幻象。哪成想……哈哈!一些出身不錯的弟子,自覺上當受騙,當下鬨著就要脫宗,還讓瀚瀾仙人賠償他們錯過其他宗門招新的損失。”
年輕小夥笑得不能自已,險些沒喘上氣,掩飾性輕咳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