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鉉鈺得了話,隨即拱手道:“言之這就告退。”
許是過於緊張,他一個趔趄,險些摔倒。踉踉蹌蹌向前走了好幾步,這才穩住。
先失了禮數,後失儘儀態。
林鉉鈺這下連耳根脖子都紅了,恨不得原地消失。
他轉過身朝顧家人尷尬的笑了笑,胡亂的點點頭,腳下帶風快速消失在眾人眼前。
不知是誰忍不住輕笑出聲,引起笑聲一片。
顧兆洲笑罵道:“臨近婚期,這小子是越發地不穩重了。”
隨後重重的拍了一下自家二郎顧謹知的後背,恨聲道:“混賬東西!還好意思笑。成天嬉皮笑臉沒個正行,哪都有你鬨出的事!趕緊滾回去抄書,少在我麵前晃悠,看著就煩!”
想到被抓包的場景,顧芫清不禁發笑。
這場婚事來得如此不易,顧芫清一度以為此生注定要與林鉉鈺愛而不得,餘生抱憾。司凝的放手,突然得讓人有些措手不及。
起初她們還以為是司凝又一次戲弄人的把戲,卻未曾料想是居然是真的。
顧芫清對司凝的感情頗為複雜,曾感激過她的恩情,也曾恨過怨過她的強行介足。
當絕望已觸底,最後的成全,也足以讓人感激不已。
曾經被硬生生拆散的茫然無措,憋屈苦悶,長久以來的絕望和不甘、痛苦與憤怒皆化作硝煙消散了。
* * *
“嶼月姑娘。”守門的侍衛見來者抱拳作揖。
嶼月微微頷首,經過院門時,似想起什麼,回身問道:“今日東院可派有人來?”
“未曾。”侍衛回答道。
“嗯。”嶼月聽此微微垂下眼簾,並未多言。提著食盒,轉身離去。
此時東院紅綢滿堂,燈火輝煌,鐘鼓樂之。席間高朋滿座,觥籌交錯,笑語歡聲,熱鬨非凡。
然而,那樣的喧嘩好似被一道屏障隔絕在外,不屬於這裡,亦不屬於那人。
行至回廊,一眼望去長廊曲折幽深,兩邊蟲鳴陣陣,隱約還能聽見池內魚兒戲水聲。自廊上而過時腳步聲清晰可聞。
行經過半,一側無高台阻擋,有風襲來,帶著稍許涼意。廊簷下的燈籠被吹得微微晃動,燭火搖曳,光影交錯。
盈盈月色下整個院子顯得格外的安靜,尤為的冷清。
嶼月眉黛輕蹙,心中百般滋味,倍感煎熬。
一會兒見了那人不知該如何是好,事已至此,安慰無用。千言萬語壓在心頭,有口難言,她隻覺得四肢百骸無力至極。
林顧兩家乃為世交,公子與顧小姐自小相識,青梅竹馬,感情甚篤。二人情投意合,正中長輩下懷。
平日裡登門拜訪時,雙方長輩就沒少拿這對小輩打趣。
早些年雙方已互換信物許下約定,待時日一到走完三書六禮,便共結秦晉之好。
誰知世事難料,最終少夫人進了林府,這段親事也被迫作罷。
外人常道,少夫人德行有瑕,為人善妒,挾恩圖報,奪人姻緣。本是二人定情在前,其插足在後,卻無半分自知之明,橫生諸多是非。哪怕顧姑娘願意伏低做小,也半步不退,絕不容許,誓要將二人拆散。好在蒼天有眼,好事多磨。幾番周折後,二人終是苦儘甘來,有情人終成眷屬。
這些年來三人幾度糾纏,看得嶼月也甚是糾結難受。
如今這局麵,嶼月即喜又悲。為公子二人得償所願而高興,又為少夫人求而不得受儘情傷而難過。
看著少夫人一步步深陷泥潭,苦苦掙紮,遍體鱗傷不得脫。嶼月心中酸澀無比,很是心疼。
對於少夫人,嶼月心中從未有過一絲厭惡,反而無端生出一種說不清的感覺。隱隱約約總覺得少夫人言行似覆著一層輕紗,朦朧不清不見真貌。
時至今日,嶼月仍忘不了那年炎夏初見時少夫人的模樣。
明眸善睞,盈盈一笑,輕靈脫俗。讓人宛若身在深山峽穀之中,四麵鳥語花香,瀑布飛濺,水氣繚繞,沁人心脾。酷暑之下似有清涼的之氣撲麵而來,瞬間讓她恍了心神。
直到被人用指頭點了點額頭,聽人笑道:“言之,你家丫頭瞧著怎麼呆呆愣愣的。方才遠遠望去,瞧著是個有靈氣的姑娘,怎麼到了跟前卻變了。難不成還是對雙生姐妹花,眼下這人是另外一個?”
方醒過神來的她,頓時覺得麵頰發燙,十分窘迫,嚅嚅道:“不,不是。隻有婢子一人,並無雙生姐妹。”
隨後便見公子無奈的搖了搖頭,開口道:“司大小姐,莫要拿我家丫鬟尋樂。嶼月,你彆聽她胡言,她逗你玩的。”
“是,怨我怨我。誰叫你家丫鬟生得這般水靈,俏生生的往跟前一站,讓人心都化了。我心下生喜,忍不住起了逗弄之心。是我不對,初次見麵,嶼月姑娘莫要見怪。”
“何處學來的油腔滑調?如此無賴之狀,你若是個男子,我鐵定賞你幾棍,將你丟出府去。”
女子笑靨如花,雙眸含笑似盛滿星光的湖麵,笑聲歡快如叮咚流淌的溪水。深深的映在了嶼月的腦海中,再難忘卻。
憶起往事,嶼月輕輕歎了口氣。
見慣鷹擊長空,展翅翱翔的自由,怎忍心看其困於籠中,暗自舔傷的落寞。
隻祈盼少夫人能解開心結,早日放下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