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臥房門前，嶼月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吐出，調整好心緒後，叩了叩門，緩聲道：“少夫人，嶼月前來伺候，可否入內？”

少頃 ，屋內門閂移動聲響起，扇門由裡打開。

“嶼月，進吧。” 女子麵色蒼白，神色懨懨。

嶼月俯身行了一禮，抬起頭瞧見女子的臉色，抿了抿唇，沒有說話，趨步跟在女子身後，一起入了屋內。

將晚膳取出的期間，嶼月微微側過頭看了一眼隨意躺在美人榻上的女子，忍了片刻，終是忍不住咬了咬唇道：“少夫人要愛惜自己才是。”

司凝聞言揚起一笑，有了幾分精神：“好好好，全聽我們嶼月姑娘的吩咐。”

隨即又調侃道：“小嶼月可要改口了呢。還叫我少夫人，仔細被人捉了把柄。屆時吃了苦頭，可莫要怨我。我啊！可是不管的。”

嶼月聽此惱怒地瞪了一眼司凝：“你慣會欺負我。”說完心裡有些難過，想起女子如今在府上尷尬的處境，眼裡慢慢有了些濕意。

“方才見你循規蹈矩，不願說話，想逗逗你罷了。是我不對，莫要生我的氣可好？”司凝嘴裡討著饒，臉上笑意吟吟看不出絲毫的歉意。

“沒誠意。”嶼月聲音小到幾不可聞。她忍住突然湧起的淚意，穩了穩心緒才開口說道，“我可沒生氣。”

話語間仍帶著幾分抑製不住的哽咽。

司凝有所察覺，過了片刻，才低聲說道：“如今我與林鉉鈺和離，已是外人。現下不過養傷，暫居府內。你若受了罰，我不好替你撐腰。我知你是為我難過，這些時日裡憂心忡忡，不知所措。我無事，莫為我傷神。”

嶼月低著頭沒有出聲，渾身彌漫著一股難過的氣息。

司凝縱使看不到嶼月臉上的神色，也能敏銳感知到那股難過的氣息。

她在心中無奈的歎了歎，柔聲道：“你瞧，我如今是不是好了許多，人也溫和了，眼下還有興致和你打趣，與從前是否一般無二？”

嶼月聞言認真地看了一眼躺在榻上的女子，隨即轉過頭來用衣袖拭了拭眼角，吸吸鼻子道：“嗯，我曉得了。您快用膳吧，一會兒可要涼了。”

不一樣的，燦若星辰的雙眼，終是蒙上了一層灰。在不經意間泄出幾縷哀傷，如茫茫沙海中的一抹孤影，透著無邊的寂寥。

兀自發呆時，讓人目之所及的是極儘掙紮後的心如死灰。再不見那盛滿星光的湖麵，徒留一汪泛不起波瀾的幽潭。

這些話嶼月壓在心底，沒有把它說出來。

夜已深，人間悲歡喜樂儘數隱於夜下。

* * *

今日天還未明，司凝已驟然轉醒，再難入睡。

窗欞半敞，朦朧的月光傾瀉而下，落在地上似覆著一層銀霜。

司凝雙手枕在耳下，望著月光側身而臥。

她不自覺地眨了眨眼，眼中一陣乾澀，才陡然發覺已放空思緒睜眼怔了許久。但她此時心中並無雜念，靜如古井，意外的平和。

不知過了多久，遠處傳來雞鳴。

少頃，窸窸窣窣的腳步聲響起，府中下人起早，為今日迎親事宜準備。

靜臥片刻，司凝起身洗漱，隨後複又閉眼躺在美人榻上。

過了許久，司凝也未能醞釀出一絲睡意，她睜著眼睛望向虛空歎了口氣。

反反複複折騰了幾次，司凝依舊了無睡意，她索性起了身，小心翼翼地避開府中一乾人等，運功飛到了府外。

空蕩的街道，隻零星見到幾個過往的行人。

司凝百般聊賴，漫無目的地走著。

待徹底走出這片富宅區後，往前再走上片刻，街邊的煙火氣息逐漸顯露，耳畔似有吆喝聲傳來。

她慢慢踱步向前，街上行人增多，小販的叫賣聲更加清晰貫耳。

天還未亮，沿街的百姓已經開始新一天的忙碌，來來往往皆是為生計奔波的身影。

有賣早食的商販、有背著哭鬨小兒趕市的老人、有推著木板車的大聲嚷著讓行的壯漢、有背著竹簍議價采買的婦人、有補給物資後聚在一起匆匆離去的異鄉人……

眾生百態，街上行人神態各異，各種聲音混夾在一起，儘顯早市繁榮之象。

司凝隨意選了處攤位，買了一塊餅，油紙包裹著有些燙手。她稍稍吹了幾下，琢磨著差不多了才下口。

油餅煎得兩麵金黃，外酥裡嫩，味道甚佳，但不知為何兩三口下去後，她就意外的沒了食欲。

遊蕩了許久，司凝也不知該去往何處。

她回頭胡亂的逛著，來到了一棵樹下，才停下了腳步。

抬頭觀察了片刻，司凝腳尖點地運氣飛至半空。瞧準時機後，她迅速使出右手拍在枝乾上，借力利落的一個轉身，穩穩的坐下。

耳邊傳來清脆的鳥鳴聲，司凝慢吞吞的從懷裡摸出早已涼透的餅，有一下沒一下地啃了起來。

月光逐漸暗淡，天幕依舊是黑沉沉的一片。

過了許久，有朦朧的微光從樹葉縫隙中穿過，落在司凝的眉眼處。她抬頭望去，月亮越發的單薄，隻剩一道模糊的輪廓。

司凝扶著樹乾慢慢地站起身來，她撥開眼前的樹葉，放眼望去，天地交接處泛出一抹魚肚白，日光終在天上撕出了一道口子。

隨著時間的流逝，那道光芒越來越盛，輻射的範圍也越來越廣。霞雲漫天，太陽掩在雲中露出半邊紅彤彤的輪廓。

天光大亮時，林府接親隊伍浩浩湯湯的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