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穎想到她們的身高都是1米54，覺得這話非常在理。

鬱誓休息了一會兒，等著燕鳴秋把他臉上身上的雨點擦乾。

然後，繼續他的比賽。

這一杆跳得格外輕鬆，也許是因為他體力恢複得不錯，也許是因為此刻他充滿了信心——他一次就跳過了，然後得意洋洋地看著那杆子變成了1米54。

再次越過。

鬱誓覺得自己領悟到了更加優越的發力點，並在這場實戰中，重複調校著，飛速進步著。

1米54之後，高度的上升就由3cm變成2cm了。

而這短短的2cm，平常根本不會被人放在眼裡的2cm，此時此刻，卻給我們的冠軍選手帶來了不小的挑戰。

同樣的訓練強度，能讓一個成績1米2的選手，輕鬆晉升到1米3，可卻未必能讓一個1米4的選手，進步哪怕2cm。

越到後麵，越是突破得艱難。

這時，黑了半天臉的老天爺，似乎終於心情好轉，於是微微放晴，扔出幾點刺目的陽光，模糊了眾人的視線。

而鬱誓，在眾人狂熱的尖叫聲中，又一次突破了極限。

已經1米58了，還能更高嗎？——還需要更高嗎？

到底哪裡才是儘頭？什麼時候才會結束？他已經得到了讚歎，享受了崇拜——他得到的已經超乎意料，所以，還要繼續下去嗎？

“這個高度...他不會蹦得比自己還高吧...”

“怎麼可能，這是人能乾出來的事嗎！”

究竟哪裡才是終點呢？

上天給了他答案。

終點就在眼前。

三次機會都沒越過1米58後，他的成績終止在1米56——也是一個叫人驚歎的成績。

沒人覺得遺憾，他們已經心滿意足，已經叫得嗓子發爛。不需要這麼高，哪怕隻是1米4，就已經讓大多數選手望塵莫及。

所以，就讓這個漂亮的成績，成為此刻的終點吧。

跳高比賽結束後，鬱誓和燕鳴秋他們一起往大本營走。他搶過燕鳴秋手裡的攝像機，迫不及待地看起照片來：“讓我看看你技術進步沒有。”

他一邊看一邊嘖嘖點頭，感覺自己快帥得人神共憤了。

正看得投入呢，他就聽見一個斯斯文文的聲音：“恭喜你啊，拿了冠軍。”

他當場被惡心得牙齒發酸，諷刺道：“恭喜你啊，拿了亞軍。”

他看見朱雅陶，還是對他渾身上下的每一個細節都感到厭惡。不知道他腦袋裡究竟裝著多少令人反胃的念頭，才能讓一張明明長得不錯的臉上，帶出幾分虛偽狡猾的邪氣。

感覺跟楊蘿絮有點像。不過楊蘿絮雖然有時作風有點奇怪，但從表麵上來看，她至少還是為人向善，跟朱雅陶不在一個畫風上。

朱雅陶，這個死給佬，心眼賊壞也就算了，也不知道遮掩一下，什麼道德敗壞的事都能乾出來。好像禮義廉恥在他的字典裡，都跟透明似的。

鬱誓一想到他曾經越過自己去勾引燕鳴秋，就恨不得活活咬死他。

而且，這死給佬現在是什麼意思，難道當初的顏麵沒丟儘，想讓他真槍實彈地來一次拳腳伺候嗎？！

鬱誓凶狠地盯著朱雅陶，朱雅陶也倨傲不屑地回視他。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相碰，隨時要造成激烈的乾架。

彭雲他們也察覺到不對勁了，幾個哥們紛紛扭頭過來看情況。燕鳴秋見狀，手扶住鬱誓的肩膀，把他拉到自己身旁，說道：“彆理他。”

一場風波悄然醞釀，又被及時阻斷，煙消雲散了。

到了下午的跳遠比賽，鬱誓發揮得依舊不錯，又拿了第一。一天連拿兩個第一，狂賺三十四分後，他感覺自己快爽飛了。

今天，他是最大的贏家。

沒人比他更酷更帥，所有人都對他頂禮膜拜，他成了全校的明星王牌，滿足了無數雙眼睛的期待。

受儘了一天的擁戴，晚上自習晚修時，鬱誓還忍不住有些飄飄然。他原本就是一班之長，此時就更像個掌管龐大家族的元老一樣，每一寸皮膚都透出自信和狂傲。

可是他看人時輕蔑的、斜飛的眼神，說話時那輕佻、隨意的語氣，卻讓一群同樣具有強烈自尊的男孩心中不滿。

儘管鬱誓是班裡的大功臣，他也不應該變得這麼傲慢，用下巴、用鼻孔來瞅他們。

大家心裡都隱隱產生不滿。

鬱誓完全沒心思學習了，就跟葉凰幾個班委討論起晚修的安排。

“你看現在誰還有心思學習，就算能學，效率也不高，這無用功就彆做了。”鬱誓篤定地說道，“今晚就去操場練項目，沒有項目的在教室寫加油稿。哦對了對了，咱班的小會計呢？快看看咱班多少分了...”

葉凰摸著下巴，想了個折中的法子：“不至於浪費一整個晚修...我建議，我們可以前兩節晚修自習，第三節開始分頭行動...”

鬱誓應道：“嗯，這個主意好。”

他表麵上看起來很平靜，似乎恢複了以往的禮貌謙遜，可實際上，就在剛剛的幾個瞬息，他的心裡掀起驚濤駭浪。

葉凰還沒開口，僅僅露出了一點猶疑的神色，他就感覺到自己的心裡瘋狂地湧上一股強烈的不滿，儘管他對此感到恐懼，可他還是難以自抑地心想：

閉嘴！你算個什麼東西，竟然也敢來質疑我！我才是對的，你統統都是錯的！

他被自己這樣蠻橫無理的念頭給嚇住了。

他被嚇出一身冷汗，神智漸漸回魂，他想到自己今天對哥們唯我獨尊的態度，頓時感到懊惱萬分。

他被鮮花和掌聲迷紅了眼，真的以為自己成了至尊帝王，誰都不放在眼裡了。

他清醒過來後，認真地聽取了葉凰的意見，覺得她說得十分在理，於是做回了那個受人喜愛的大男孩。

雖然拍定說前兩節自習，可鬱誓還是沒有學習的心思。

他就把今天拍照用的相機拿來看，打算把他覺得不好看、或者不好玩的照片全刪了。

他挑剔地挑挑揀揀，時而眉頭緊皺，時而笑容滿麵，把原本滿滿的兩百多張相片刪得最後就剩七十幾張。

他又從裡麵挑出一張，細細品味著。

這是一張燕鳴秋800米跑的抓拍。

照片裡的燕鳴秋目光渙散，神色迷蒙，五官卻依舊那麼精致漂亮。在他的鼻尖，有一顆滾下的汗珠隱隱閃爍，讓他顯出幾分難得的脆弱。

可是他身上的每一塊肌肉又在張牙舞爪地嘶吼，皮膚下流淌的鮮紅血液也在咆哮著沸騰，似乎要向全世界宣告它們的強悍。

鬱誓抱著照片左看右看，越看越覺得喜歡。看慣了燕鳴秋沉穩可靠、溫柔強大的一麵，難得碰到他柔軟脆弱的時候，他竟然覺得非常心動。

他難得生出上樓去找燕鳴秋的衝動。以往都是他煩燕鳴秋跟他黏黏乎乎煩得不行，看了這張相片後，他居然如此渴望靠近這個人...

18歲的大男孩總是幼稚又衝動的，他這麼想了，也就這麼做了。

他趁老師不在，飛快地跑上6樓，把正在認真自習的燕鳴秋一把撈了出來。兩人手牽著手，鑽進了白天跳高時裡鳥兒紮堆的小樹林，把睡得香香甜甜的小生命嚇得飛來飛去。

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