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記得人家喜歡什麼。”燕鳴秋諷刺道,“你真是貼心。”
鬱誓一點都不想跟他吵,因為燕鳴秋總能抓住他話語裡的蛛絲馬跡,然後揪著一點雞毛蒜皮跟他吵得翻天覆地。這一點兒意思都沒有,還不如多刷點題。
鬱誓就閉嘴不說話了,忍著白眼看他的題。燕鳴秋見他不吭聲,也不想自討沒趣,就放了鬱誓的手機打算開始做題。
兩人都慢慢寫起了作業,病房裡的輕微吵鬨重新歸於沉寂,不一會兒,鬱誓又開始向燕鳴秋討教,燕鳴秋就細致耐心地跟他解答,兩人之間的氣氛重新柔和下來,似乎恢複了往日的甜蜜。
後天的期末考很快到了,鬱誓陪燕鳴秋辦了出院手續後,兩人就一起回學校了。
短短兩個星期,學校似乎就變得很不一樣了。原本稀稀落落的葉子已經掉得一片不剩,小路上走動的人也少了許多,似乎都窩在教室裡不肯出來。
兩人上到3樓時,鬱誓看著燕鳴秋略彎的背脊,心中不忍,可是嘴巴張了張,依舊沒喊出那個名字。
他收回目光,轉身往教室走去。
過去的兩年半裡,除了過年,他幾乎沒離開這地方超過兩個星期。這裡就像他的第二個家,裝載他所熟悉的一切事物。可是,他居然要離開了,離開他所愛、所厭的一切,離開他已經習慣的舒適區,到另一個陌生的地方去......
這可不是有趣的探險,這是身為高三學子最愚蠢的決定——他將離開熟悉的y高,轉到陌生的z高去。
陌生的教學風格、刷題節奏隻是困難的一角,他更擔心的,是自己是否能順利融入一個新的團體。
設身處地地想想,如果他們班——他現在所處的班級轉來一個人,並且是從對家學校轉來的,他會怎麼想?就算不排斥厭惡,多多少少也會生出些麵對外人的警惕之心吧。
一想到他要離開他熟悉的哥們,跑到一個全是陌生麵孔的班級去,他就感到......無比的恐懼?
不,其實對於他來說,他並非全然害怕,相反,他還感到一種鶴立雞群、敢為人先的得意。對於他這種渴望新意、期待挑戰的人來說,離開舒適區確實可怕,可要是能在高三下學期這個無比特殊、萬分緊張的時期達成“完全融入z高新班級”的成就,又何嘗不讓人感到一種窒息的快意?
況且,他必須離開燕鳴秋,離得遠遠的。他不後悔自己喜歡上溫柔體貼的燕鳴秋,他隻是懊惱自己沒看清燕鳴秋的真麵目。
現在他看清了,他不能讓這個神經病妨礙自己的生活,他必須走。現在隻是走到z高,將來他有能力了,他可以走到其他遠遠的城市去,叫燕鳴秋再也找不到他。
燕鳴秋又不是什麼隻手通天的大人物,頂多腦瓜子聰明了點,難道還能順網線爬到他家裡?
鬱誓刻意壓下心裡的那點不舍,不斷地告訴自己:禍福相依,忍著小小的難過避開這煩人的神經病,今後定有更大的幸福等著你。
期末考後,學校又留了他們兩個星期,才終於依依不舍地放他們回去。
臨走前,燕鳴秋貼著他的臉,一下一下地蹭著,柔軟得幾乎像隻溫順的貓咪。也許是因為分彆在即,也許是因為彆的什麼,鬱誓難得被喚起了脈脈溫情,兩人久違地火熱起來,交纏直至天明。
坐著動車回家時,鬱誓轉頭看向窗外的風景,白茫茫的一片,似乎從來沒有邊際。
他身上似乎還帶著燕鳴秋的氣息,燕鳴秋沒有消失,還在他身體裡。
他感到情緒很低落,做什麼都提不起勁。把鑰匙插進門口,卻半天都插不進去。
心裡有些煩躁,他不想開門了,喊道:“媽!”
門裡響起咚咚的腳步聲,很快,一個熟悉的女人出現在他麵前。他看著那女人,看見她黑發裡帶著的幾點白,想到一些歲月滄桑。
母親老了,對他的饑渴也治好了。眉眼裡帶著細紋,眼珠子溫溫柔柔的,叫他想起一個人。
也罷,這樣就挺好。
z高離y高十幾公裡,而他成績不算好,進了z高也是個小透明。燕鳴秋隻是個無權無勢的學霸,沒能力找到他。
他們不會再見了。再過半年,他會考上一個過得去的大學,在裡麵認識一個不錯的女孩。兩人的感情一般,不會像他和燕鳴秋那樣轟轟烈烈,但應該也過得去眼。他們會結婚生子,生活得不錯,最後家裡可能隻剩他一個,慢慢老死。
而燕鳴秋......燕鳴秋會治好他的毛病,走上正常的軌道。
就讓他們那段瘋狂得不知所謂的戀愛,埋藏在深深的歲月裡。
因為他永遠不可能屈服,而燕鳴秋也不會讓步。
而他再也不想揮起拳頭,砸向自己深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