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無月無星,漆黑的山林中暗影重重。幾道微弱的火光在林中漫無目的地飄蕩,動作迅速而又敏捷,似乎在搜尋著什麼。
含著清冷的夜風,幾道交流聲壓低傳來:“找到了嗎?確定人跑進了這裡?”
“他身受重傷應該跑不遠才對。再找找!”
“這山林怎麼有些古怪,這些樹栽種的雜亂無章,剛剛我們是不是來過這裡?”
微弱的聲音隨著夜風漸漸飄散,火光也漸漸遠去,隨即消失在更深的黑夜中。
裴少虞不知道自己跑了多遠,一隻手捂著胸膛,一隻手拖著長劍。猩紅的血液不斷從胸膛迸出浸透了布料。暈染開一團團血色紅花。
失血過多的身體早已虛弱不堪,眼前的景象也開始有些模糊。踉蹌間他腳下似乎被木樁絆了一下。天旋地轉間,一頭便栽倒了下去。
隨後,眼前一黑,徹底沒了意識。
微弱的血氣摻雜進夜風中朝四周席卷而去。
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黑夜中突然響起一陣輕微的腳步聲。
由遠及近不斷傳了過來,在寂靜的山林中尤為清晰。
一團猶如鬼火般的幽綠光芒慢慢靠近,在這深山老林中顯得格外的鬼魅嚇人。
隨著腳步聲漸漸靠近,鬼火也顯現出原型。
祝瀠手提著竹編燈籠,推開木柵欄走了進來。
剛邁進一步,她腳下步伐微頓,鼻尖輕嗅了嗅,敏銳的捕捉到空氣中的一絲血氣。很新鮮,應該是新傷口。
素來平靜無波的眼眸瞬間染上一抹興味。
腳步一轉,順著血氣尋了過去。
越過西側房屋,遠遠便看到後院中趴著一團黑影。
無聲無息的倒在她的菜園子裡,地裡新長的菜苗兒都給壓折了一大片。
祝瀠腳步不停,直接朝黑影走去,絲毫沒有被這突然多出來的東西嚇到。
她舉著手中的竹編燈籠往黑影身上湊了湊,血肉模糊的側臉,破爛不堪的衣服,沾滿血跡的長劍。
隻能從身形依稀判斷出是個年紀不大的少年郎。
祝瀠收回燈籠,伸出腳尖踢了踢。腳上力道毫無收斂,將他整個人都翻了過來。
她頓了三秒,地上的人依舊毫無反應。
“老天怎麼知道我缺個試藥的屍體?可憐的孩子,你說你怎麼就非死到我這裡呢。”
祝瀠輕輕歎息兩聲,語氣中卻並沒有多少憐憫同情。
甚至隱隱透著興奮,“放心,你的屍體我會好好用的。”
說著,她微微彎腰,略有些嫌棄的拎起地上人的衣領。輕輕鬆鬆便將人給提了起來。
少年人過長的雙腿攏在地上,一路上留下長長的溝痕,磕磕絆絆的砸在路上突出的石頭上,發出哢嚓一聲脆響。
走在前麵的人卻毫無反應,依舊提溜著人朝前麵走去。
祝瀠提著人走到側邊的小木屋內,隨手將人扔到正中間的木床上。
屋內燭影晃動,少年人的模樣比剛才更加的清晰起來。
祝瀠卻無心打量,將人丟到床上後,便去一旁的櫃子裡翻騰起來。
這段時間她心血來潮,研製出不少好玩的藥。可惜她試了一半卻效果不佳,皆被她體內的內力無聲化解。
如今倒是又有了用武之地,不用再在櫃子裡蒙塵了。
祝瀠已經等不及天明,直接挑挑揀揀的都拿了出來。
土色的小瓷瓶在桌上擺了一堆,她從中選了一瓶最大的拔掉塞子。伸手想給人灌藥時,才發現這人臟的不行連下手之地都沒有。
祝瀠隻能耐著性子,皺著眉隨手拿了一張破布在少年人下巴處蹭了蹭,直到上麵的血跡擦乾淨才停下手。
也不知道是不是用的力氣太大。
床上之人突然有了反應。
裴少虞是被一陣火辣辣的刺痛給弄醒的,迷迷糊糊中他感覺到像是有人在他下巴處磨刀一樣。
他緩緩睜開眼睛,先是一陣昏黃的燭影在眼前搖晃,隨即才看清站在他麵前的陌生女子。
女子身穿青衣布袍,黑發被木簪簡單挽起,眉似遠山含黛,目似秋水橫波。朱唇瓊顏,美的驚心動魄。
裴少虞先是一怔,隨即目露警惕,如驚弓之鳥一般下意識做出反抗。隻可惜身受重傷,身體又摔回了木床上。
隻能嘶啞的質問:
“你是何人?”
“嘖,怎麼又活了。”祝瀠看著床上突然睜開眼睛的人,滿眼不悅。
好好的屍體說沒就沒了?
“小鬼,這話該我問你。你倒在了我家後院。”
見人醒了,她也不急著試藥了,後退兩步坐到身後的椅子上。
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人,像是在考慮怎麼再將人弄死一樣。
裴少虞敏銳的感覺到一股不適,目光越發警惕,越發覺得眼前之人可疑。
深山老林,一個如此貌美的女子獨居於此,怎麼想都覺得不簡單。
他莫不是剛出虎穴又掉進了狼窩?
祝瀠任他打量,絲毫不在意他眼中的探究之意,又或者說根本沒有放在眼中。
好好的屍體突然活了,試藥的興致被生生打斷,她現在心情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