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純睦說事濟南府,波光瀲灩大明湖^^……(1 / 2)

在北英雄傳 李遠闊 6725 字 11個月前

自瞧縣至鄆城,途經商丘(南京),再過曹縣、定陶即到,既有旱路好走,亦有水路可行。特彆中間所經商丘,宋金均曾為南京,熱鬨繁華,乃當世為數不多的大都城,出入道路好生通達。

但金國朝廷既已任命辛讚為瞧縣縣令,近期就要派使者下詔。一旦遭拒,金廷知覺情形異常,不但辛讚有性命之憂,暗地裡操作此事的酈瓊,也難免身陷其中,勢必要事先知會。故此濟南之行急如星火,哪裡又有閒暇時間逗留南京?

一行人過商丘、曹縣,在定陶以南進入廣濟河換乘水路,隻在燕堂鄆城老家八裡河村稍作停留,往北轉入黃河直奔濟南。自建炎二年杜充為阻金兵於滑縣決黃河,而因此由泗入淮,更致黃河原河道、廣濟河水道淺澀,運力大減,直要堙廢,日前隻能勉強行得了小船。燕堂、純睦眼見江河破碎,故土不複,忍不住大有感慨。而濟南距離鄆城三四百裡之遙,船行三四天就快要到了。

這天已是紹興十五年八月二十七,燕堂陪純睦來到辛讚所居□□閘村,找好驛舍安頓妻子兒女已畢,來到辛家大院。

□□閘村,位於濟南府曆城東北,原名四橫閘,因其所傍趙王河建有四個閘口而得名,後人居住感於□□閘止、風調雨順而改名。

辛家祖上為十六名門望族的隴西辛氏,辛讚曾祖大理評事辛維葉喜愛這裡山川錦繡,四季長青,遷來此地安家,頤生養命,傳家接代。經祖父儒林郎辛師占,父濱州司理參軍辛寂,至辛讚已曆四世,均為宋官,乃當地遠近聞名的書香門第。辛讚少時曾中大宋進士,為朝散大夫。靖康之變後,大宋蒙覆國之災,中原被金人占領,辛讚為家計所累,未能脫身南下,隻好違心滯留。

此時巳時已過,卻見大門緊閉,二人對望一眼,均是暗自擔心:“這當口正是要緊時候,千萬不要有什麼差池。”

輕輕敲門,片刻時間,一個年輕家院開了門,看看不認識,滿臉疑惑:“貴客好麵生,可是找辛家嗎?”

純睦點點頭,不想在門外多說,搶著便要進去。那家院見他說闖就闖,不免有點意外,伸手抓住他手臂,一托一推,純睦手臂便頂住了自己胸口,整個人竟被支在了那裡。這家院其貌不揚,這兩下雖然算不上武功招式,但極是利落,也看得出身懷武功。

純睦乃張叔夜徒弟,少年時便精於武功,隻是因為誤會,被燕堂在宋江墓前所傷,武功幾乎全廢。平常不要說動手,即便是走路說話,有時還氣力不濟。那人輕易就架住了純睦,也是一愣,不由叫道:“朋友是誰?總要通個名報個姓吧?”

純睦扭頭使個顏色,燕堂轉臉將大門關了。

純睦低聲對那家院說道:“我們是文鬱朋友,這位還是他師兄,外邊不便說話,進屋向辛老爺子去說。”

哪知那家院說道:“三年前我文鬱大哥陪大嫂回娘家,一直未曾回家,當時正是兵荒馬亂,怕是有什麼閃失,一家人好生惦記。”

燕堂見那人一隻手便擋住了純睦,更沒有放話讓兩人進屋,知道他心存疑忌。過去將純睦拉在一旁,自己挺身便往裡闖。家院過來抓住燕堂手臂也是一托一推,依樣過來攔擋,卻感覺一道大力自手臂當胸傳來,溫和柔韌卻綿延不絕,分明是同門經絡勁神功,立定身形,運功相抗,武功卻是差得多了,不由接連向後退了兩步。

燕堂收了勁力,抱拳秉手正待要說,耳邊腳步匆匆,輕巧細碎,正自奇怪,聽得那家院喝道:“棄疾,一邊去,這裡沒有你小孩的事兒!”扭頭見右側一個七八歲的孩子,昂然而立,右腿探出半步,看得出剛才作勢要撲,卻被喝住。

純睦、燕堂聽見正是這孩子被叫做棄疾,大感其趣,不由多加打量:七八歲的樣子,長方臉型,劍眉朗目;顴骨高聳,棱角分明;細長身子,亭亭筆直,小小身形紋絲不動,頗顯威勢,像是立時便要參與打架。二人心中讚歎,怪不得鄆王當眾誇獎,這孩子骨骼清奇,膽氣甚豪,卻哪裡象六歲的樣子?

燕堂向那家院問道:“閣下一身經絡勁功,不知怎生稱呼,你可是關勝師叔的弟子?”

那人不置可否,笑笑道:“你們拜訪辛老爺子,我帶您與他老人家敘話吧。”

辛家曆代為官,稍有積蓄,宅院還算寬大,隻是家人並不多。有幾個仆人忙忙活活,正在為辛讚準備五十歲的壽宴,這二人來的正巧。

辛讚正在客廳裡喝茶閒坐,早聽見外邊動靜。那家院帶人進屋,辛讚見是兩個四十出頭相貌平平鄉下人,掃一眼還不太在意,仔細看時,卻不覺一怔。一個看起來憨厚老實,舉止甚為拘謹,倒還罷了。另一個病懨懨的體態,滿臉笑意,目光狡黠望著自己,卻是老相識,當年劉豫偽齊皇帝時曾遣此人來家做說客,邀去做官,遭嚴詞拒絕,相見大是不歡。恍惚還記得此人姓黨,祖籍陝西,宋時奉符為官,此時奉符已然屬於金國,改為泰安軍。辛讚猜不透此人今日再來何意,好生納悶。

“黨大人彆來無恙!今日光臨,寒舍蓬蓽生輝,但不知黨大人所來貴乾啊?更不知這位是哪裡好漢?”辛讚看他青巾藍衫,一派書生裝扮,也不管他做什麼,便當是金國官員稱呼。

“好說,好說!自上次與辛老叔相見如故,一彆經年,不由我異常想念,忍不住今日要來做客。之所以唐突來到,原是要給辛老叔突來之喜。這位也是與辛家大有乾係人物。”辛讚聽他不著邊際,更是一陣愕然,回想當年與此人見麵時是否便是如此脾性。辛讚平日裡不苟嚴笑,陌生人相見更是板板正正,實不喜眼前不速之客嬉皮笑臉。

但對方遠來是客,不願缺了禮數,便延請二人落座,命人上好了茶。純睦大模廝樣坐好喝茶,不時連誇好茶,但談話中對所來何事始終不著邊際。看看天將晌午,還不斷提醒辛讚不免要留下來吃飯,菜中不可少了豆腐,濟南泰安豆腐都好,他在這裡免不了要品評一下。辛讚看看他似是皮裡陽秋,又似鄭重其事,摸不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隻得耐心陪他。燕堂不免心中埋怨,素知黨純睦曆來油嘴滑舌,不然自己當年也不會失手傷他。隻是脾性難改,卻是沒有辦法的事。

今日正值辛讚五十壽誕,因為兄弟兒子等在會寧府臥底,家人多不在家,更不願聲張,壽宴極其簡單,隻比往日多了壽桃、壽糕、壽麵等,也無外人參與。用過午飯,純睦又要午休一個時辰,辛讚隻好好生安排,並在客廳侯等,不禁漸漸有氣。燕堂卻知他身體極差,命不長久,不管胡鬨還是真要休息,都儘可能隨他心意。

等待休息已畢,見麵便對辛讚深躬一禮:“辛老叔好,今日您五十華誕,我與燕堂給您尋了個譙縣縣令的美差,把這當做壽禮給您老人家祝壽來了,正該您萬壽無疆,榮華富貴,飛黃騰達,不在話下。剛才多有冒犯,還請原諒。我身有不適,既要吃飯,還要休息,便索性拉下臉下直言不諱,這樣反而好伺候些。”

辛讚已隱約猜到與要自己出仕金國有關,雖有前車之鑒,還是吃了一驚,當下想也不想便斷然拒絕:“譙縣已屬金國管轄,齊國的官也好,金國的官也好,我們濟南府辛家,都不會做的。閣下該是明白人,何以在我曾拒齊國官職之後再讓沾染金國?你與辛家全無怨仇,難道不知此舉足以構陷於我?”辛讚既不願為金官,又知推托帶來風險極大。如果因此而給辛家帶來災禍,均是拜這些多事之徒之賜,很是恚怒。

“辛老叔的二弟二弟媳,兒子兒媳,女兒女婿,一家六口,均在金國上京會寧府,真的沒有人在金國當差為官嗎?”黨純睦笑笑,直逼著辛讚問道。

辛讚大吃一驚,上前急跨一步,逼視著黨純睦雙眼:“爾等是什麼人?說如此胡話,好沒來由!”

看辛讚又急又怒,純睦收了心性,歉疚說道:“辛老叔莫要誤會,開個玩笑,小侄不是外人,這就將來龍去脈交待清楚。”遂將來意說與辛讚。

原來純睦當年受傷後,辭彆師父張叔夜,在濟南知府劉豫手下當差,也得以與梁山舊將大刀關勝及其弟子辛文鬱、李成金相熟。靖康之變,金兵圍攻濟南府,劉豫殺死關勝而降。事出突然,純睦不得已被裹挾其中,隻好虛於委蛇,委屈求全,另謀退路。後來劉豫建立偽齊國,知道辛讚才能與德望,派純睦做說客邀辛讚被拒。純睦不久便即離開劉豫投奔韓世忠元帥,但卻儘知辛家人忠勇。

紹興十一年,金軍再次渡淮南犯,大敗於“柘皋之戰”,隻得兵退淮北。金國頓顯勢弱,開始啟用在宋竊據高位、已做金國奸細的秦檜力主和談。秦檜攛掇朝廷借口柘皋之捷,論功行賞,升韓世忠、張俊任樞密使,升嶽飛任樞密副使,罷三大將宣撫使,收其兵權,再陷害韓世忠、嶽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