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檜先使胡紡秘告韓世忠,誣其親校耿著鼓動兵變,以迎韓世忠回楚州重掌軍權。秦檜立即逮捕耿著並嚴刑拷打,幸有嶽飛幫助申辯、皇帝趙構庇護,才使秦檜陰謀落空。
嶽飛因此被秦檜忌恨更甚,再加之反對和談,秦檜借金兀術遞書“必殺嶽飛,而後和可成也”,如法炮製,再指使嶽飛部將王俊,“告副都統張憲謀據襄陽為變,……冀朝廷還嶽飛複掌兵”。逮捕張憲後,又誣陷“張憲供通為收嶽飛處文字後謀反”,遂害死嶽飛嶽雲父子及大將張憲。
韓世忠、嶽飛先後遭受陷害,而嶽飛不免於難。韓世忠深知秦檜為金國奸細,於宋危害極大,決心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選一批可靠之士臥底,策應宇文虛中等人,籍以掌握金國朝廷動向,摸底虛實,攪動其內部關係,關鍵時擊殺要緊人物,而使大宋立於不敗。
韓元帥因為早年與黨純睦有舊,知其忠勇有為,邀來欲任其重任。但其身負沉屙,隻能居間聯絡。純睦與辛文鬱、李成金相熟,正好舉薦辛家且自行聯絡。
其時劉豫已然失勢,告老居住原遼上京臨潢府城。辛文鬱、李成金正是關勝兩個弟子,自關勝被劉豫殺害以來,無日無刻不想為師報仇。一經純睦聯絡,辛文鬱即刻稟告父親辛讚,舉家群情激昂,競相請纓,終有辛讚二弟二弟媳、文鬱及媳婦孫氏、女兒翠娥及李成金六人出動,且將掩護、策應、聯絡等要務獨自承當。
黨純睦想著辛家人英風豪氣,心下由衷佩服,拱手說道:“貴公子文鬱、女婿成金初衷雖是要為師門報仇,但其後甘於長期作為臥底,直如赴湯蹈火,為大宋出力忒大,履險過巨。一旦有所閃失,眾人哪裡能過意得去。但辛家滿門忠勇,義無反顧,矢誌不渝,包括韓元帥夫婦在內都是大為敬服。”
辛讚擺擺手,爽朗一笑:“山河破碎,天下罹難,忠心報國是我們大宋子民分當所為,這個不值誇什麼。文鬱、成金刺殺奸賊劉豫能夠一擊成功,全身而退,我好生慶幸。其後再能一個得做海陵王完顏亮侍衛,一個做了葛王完顏雍侍衛,連女兒翠娥也成了葛王妃女侍,諸事還算順利。”說罷,輕噓一口氣,低頭沉思,眾多家人涉險在外,聽說兒子文鬱在刺殺劉豫後還受了傷,想起來就既惦念又擔心,卻不想更多訴苦或邀功。
純睦此時更覺不好插話。當年文鬱、成金兩人去刺殺劉豫,自然知此事極其凶險。成金家住魯西南偏僻農村普通人家,來曆不易追蹤。而辛家卻是濟南名門世家,辛讚大有身份,父子長相極其相似,極易暴露。文鬱離家不久便用刀在臉上七劃八劃,自行破了相,英俊後生立時成了醜八怪,以後行刺臥底更是時時有性命之憂。雖然大家都是心知肚明,卻是誰都不願多所談論。
沉默片刻,純睦話鋒一轉,道:“辛叔叔,眼前正有要緊事要勞煩您老人家大駕去做。另外文鬱兄弟也帶話過來,要棄疾這孩子跟我眼前這位兄長習練武藝,這位兄長名叫範燕堂,是宋江宋公明弟子,與文鬱同門師兄弟,現今也在瞧縣,正好您老人家要去任職。那裡還有劉瞻教授學問,劉瞻乃當世鴻儒名流,辛叔叔大可放心。”
辛讚“嗯”了一聲,再道聲“多謝”,轉臉向剛才那家院吩咐道:“把棄疾叫過來,什麼事都要多聽聽。”
純睦插話道:“我們談論家軍國大事,極是隱秘凶險,棄疾還是小孩子,不要聽了吧?”
辛讚輕輕搖搖頭,道:“還是要他過來,所謂耳濡目染,潛移默化。既然今後要由範義士教授棄疾,我就多說些話,眼前也沒有外人笑話。棄疾雖然父母不在身旁,但我當爺爺的時時教導他,聽說的多了,就懂事多了。
“每逢出門我都讓他跟著,熟絡山河地勢,知曉關隘要塞,多聽古今戰事,小小年紀比普通孩子老成得多。現在大宋有難,老辛家的孩子也沒有多少出奇的地方,雖不敢指望能像韓元帥、嶽元帥那樣,也想這孩子成長為國家棟梁,那隻有早教導、勤督促、嚴把控一條路可走。”
說話間,棄疾已經被帶了過來,辛讚招手將那家院叫到跟前,“這位賢侄不是外人,乃是女婿成金的親弟弟成銀,也是關勝弟子。因為關勝早年被劉豫殺害,幾乎沒有得到親傳,武藝多是成金代師傳授的。棄疾武功略有根基,我武功平平,教不了多少,全仗這位賢侄用心。以後就有勞範義士!”
辛讚安排棄疾好好聽大人說話,向純睦問道:“瞧縣縣令雖然官職不大,卻也是一方主宰,老朽雖有薄名,謀來此職當屬不易。不知如何謀來?”
燕堂、純睦心下佩服,辛家滿門忠勇,立誌報國,即便是棄疾這小小孩童片刻也不敢放鬆,大宋江山收複又何患無人?
純睦笑道:“朝裡有人好做官,這職位是亳州知府酈瓊大人親自向金兀術求懇而來。”
辛讚吃了一驚:“酈瓊不是個大漢奸嗎?金兀術又是大宋死敵,此事怎麼弄成的?”
純睦正色說道:“酈瓊當年因為朝廷收整劉光世軍,張浚丞相措置大為不妥,無奈投降劉豫,實非他本意,並沒有做長遠打算,卻被奸賊秦檜來回攛掇,斷了後路。後經宇文虛中聯絡,終於做了大宋臥底。他曾拯救亳州滿城百姓,亳州知府任上官聲也甚好。他在金隻是於金兀術南侵時,向其痛斥大宋官員製敵決勝不能親臨陣仗,不若金將均是親冒矢石,輕易便能戰而勝之。酈瓊如此向金兀術說話,與其是建言獻策,還不如說是向大宋的一頓牢騷,更是向金兀術的一陣吹捧。但就是這樣一通話,金兀術對酈瓊將軍極為信任,引為知己,您老人家縣令一職也是因此得來。”
“我與範兄一起趕過來,就是要在金國朝廷詔書來到向您稟報,以免您不明就裡,一口拒絕了。那樣不但枉費了酈瓊將軍一番心血,還會無端給您老引來災禍。”
辛讚點點頭道:“原來是這樣。當年淮西之變,確然處處透著詭異。”
看看純睦氣色不對,不由問道:“你當年貴體有癢,可痊愈了?”
純睦笑笑答道:“不敢瞞辛叔叔,是老毛病了,好起來很難,也不好再走南闖北,我的職事就交予範兄長,由他代替我各方聯絡,我回家養病。”說到這裡,心中一動:“我家在泰安軍泰山附近居住,那裡偏遠安靜,辛叔叔該讓親近家人悄悄搬到附近去住,以防萬一。”
辛讚點頭同意。辛家便離開了□□閘村,隻留老宅,從此在泰山附近卻留有後人。
於是燕堂、純睦帶走了棄疾先行離去,辛讚留在家裡等待金國朝廷瞧縣縣令任用詔書。
來時因為時日緊急,其實是繞了濟南過來,燕堂一行人中多沒有到過這座當世大城。此時既然向辛讚遞送消息已畢,更無其它要緊事,濟南城就在眼前,人人都要一睹為快。
濟南處齊魯腹地,正是秦瓊生而英雄之地。其北與德州、濱州隔黃河相望,南靠泰山山脈襟連泰安和萊蕪,東西以黃河分彆衣帶淄博、聊城,當真是齊魯雄都、海右名城。
濟南曆史悠久。舜曾“漁於雷澤,躬耕於曆山”。商紂克東夷於“濼”,即指趵突泉。西周分封濟南屬齊,春秋戰國稱“濼邑”,又改“曆下”。秦立郡縣製,稱曆下邑,屬濟北郡。漢設立濟南郡,因地處古四瀆之一“濟水”之南,因而得名。東漢,升為濟南國,靈帝時,曹操任濟南相,政績頗著。兩晉、南北朝及隋唐均為非常之地,非郡即府。宋至道三年,濟南為齊州,政和六年,升為濟南府。靖康之難以來,為金所占,仍設為濟南府。
北宋初期,天下已定,齊州水陸交通便捷,乃自京城汴梁至青州、登州、萊州、密州等必經之地,亦為京畿、河北、京東等地商品貨物輸運集散地,更有人口近百萬,為當世稀有的大城,北方重鎮。
熙寧四年,曾鞏任齊州知州,將趵突泉、大明湖(時稱西湖)、北部華鵲的水景、湖、山全麵修整泉溪相連,穿城繞郭,濟南城泉水湧流,變成一座大園林:“來見紅蕖溢渚香,歸途未變柳梢黃。殷勤趵突溪中水,相送扁舟向汶陽。”後來再有蘇轍來到齊州任掌書記,其兄蘇軾兩次駐足,又增添了一份風流名士的底蘊和光芒。而出於此地長於此時的才女李清照,風華絕代、輝耀千古,在湖光山色、百泉爭湧中,更見文人華彩樂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