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火藥已興,用紙包火藥做成爆竹在過年時燃放,也因此成了風俗,特彆是除夕之夜,爆竹之聲通宵不絕。不但平民百姓家家放爆竹,宮外大街小巷都有人競相燃放爆竹。《東京夢華錄》中“是夜,禁中爆竹山呼,聞聲於外,便是說宮廷高院深牆內也是一樣。爆竹品種亦多,有單響、雙響、連響,實不下百餘種,而飛上天空才爆響的二踢腳爆竹,更是令人歎為觀止。
王安石《元日》詩“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千門萬戶曈曈日,總把新桃換舊符。”儘展新年元日熱鬨、歡樂和萬象更新的動人景象,他那時矢誌變法,也正有革故鼎新的宏圖之誌。
宋時稱餃子為“角子”,“角子”便是餃子一詞的詞源。其實早在宋之前四五百年前,已盛行吃餃子,“形如偃月,天下通食”,其時是連湯一塊兒吃的,叫做“餛飩”,至今仍有此種吃法。
宋人過年都要飲一種用屠蘇草釀造的屠蘇酒,據說是漢末名醫華佗所創,將大黃、白術、桂枝、花椒等中藥入酒中浸製而成。蘇轍的《除日》詩道:“年年最後飲屠蘇,不覺年來七十餘。”飲酒本是從年長者飲起,過年飲屠蘇酒正好相反,卻是從最年少的飲起。
那時過年除放爆竹、貼桃符、吃角子、喝屠蘇酒之外,還有守歲、拜年、祭祖等習俗,一如後世類同。
遼與金漢化甚深,過年均與宋並無大的不同。
宋是中原漢人正統,自不必說。遼早年自石敬瑭手中割得燕雲十六州,又曾南下中原,遼太宗“因俗而治”,分設南麵官和北麵官,以“本族之製治契丹,以漢製待漢人”,頗習漢俗。其後金國滅遼攻宋,廣有天下,長城南北儘為所占,多是兩國故土。金多用遼宋舊臣,多延漢製,其地漢俗儘承,漢風猛刮,特彆是上京會寧,過年簡直與中原內地漢人一模一樣。
辛讚一家人十數年才得一起過年,除夕之夜吃角子,本該是慶祝闔家團圓之舉,但因沒了翠娥,卻越發充滿了骨肉分離的悲痛。因此都是草草用餐,除了按照習俗讓棄疾一個孩子守歲外,其餘人早早歇息。
辛家雖然喜慶不起來,但絲毫不影響外人過年的熱鬨,會寧畢竟是金國皇都,過年比全是漢人的瞧縣縣城還要隆重。除夕夜三更過後、五更來臨之時,爆竹一直響徹天空。大年初一一早吃完角子,千家萬戶都是拜天地、祭祖、互相拜年。
金國完顏亶、完顏亮均自幼學習漢文經史,完顏亶甚至視女真貴族為“無知夷狄”,女真人稱其為“宛然一漢戶少年子”。兩人均是少年登基,做皇帝後都是千方百計承漢製,習漢俗,過年也如大宋一般,皇宮內要行隆重的大朝會,皇帝一大清早起身上朝,虔誠上香,“為蒼生祈百穀於上穹”然後受百官朝賀,謂之“排正仗”。而近年女真人逐鹿中原,縱橫天下,隱約已成天下正宗,在大年初一這天,還與許多其他周邊國家包括大宋、高麗,西夏等,互派使臣朝賀。皇宮以外,官府衙門同僚之間,也是互相拜年。
金國當今天子完顏亮,自詡雄才天縱,文武風流,朝會已畢,也是少不了如宋朝皇帝般聚眾飲酒作詩,觀賞歌舞雜劇。所謂上行下效,爭相模仿,宮裡宮外,莫不如是。
而文鬱、成金雖與蔡鬆年、施宜生等私下裡交往密切,但為避人耳目,向來明麵上走動不多,今日大年初一眾目睽睽之下更是格外謹慎。兩人各為皇宮、葛王府近侍,白天都少不了有公事要忙,
到了晚上,文鬱、成金才得空拜會蔡鬆年。孫氏心想外邊如此熱鬨,棄疾卻在家裡憋了一天,好不忍心,便安排出去到附近街巷逛逛,叮囑千萬小心行事。
棄疾一聽喜出望外,幾步便躥出大門。家與客棧緊挨著,處在城西南角的偏僻地方,往東走向繁華市區,棄疾卻扭頭往西走向荒郊野外。
在大年初一的夜晚,漫步在農村幽靜的田間小路上,真好!特彆是今日,在大年熱鬨的氣氛襯托下,竟是和風蕩漾,煙雨迷蒙。
由於一直到除夕深夜的守夜和大年一大早的拜年,長時間的興奮透支了大家的精力,千家萬戶一入夜就閉門睡覺,大街小巷,各條各道,早早消失了人流與車流,給了大年初一全年中一個最寧靜的夜晚!
棄疾靜靜地走向田間幽徑深處,直到幾乎再也聽不見世俗的聲響、看不到紅塵的光亮,整個世界卻又豁然開朗起來,仿佛這才是一個自然生命周圍的環境該有的樣子,能由這種夜晚的漆黑帶來空明,這種感知的渾沌帶來啟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