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自由的感覺,讓她食之入髓。
客人的叫好聲、小販的叫賣聲、小孩的嬉鬨聲,甚至是乞丐乞討的聲音都那麼鮮活、真實,讓她不再覺得孤獨。
整個人的心情都跟著爽朗了許多。
“小姐,我想要那盞兔子燈。”采蓮興奮地指著掛的最高的那盞粉色兔子燈。
扶茗直接拿出荷包掏錢,“老板,我要了。”
“好嘞,三十文錢。”
扶茗把錢遞給老板,采蓮開心地將兔子燈伸到她麵前,調侃著:“小姐,你看著兔子燈多可愛呀。”
還沒等采蓮拿熱乎呢,不知從哪兒竄出來一個小孩,一把搶走了兔子燈。
看著手中空無一物,後知後覺的采蓮扭頭就朝偷燈的小孩追了過去,邊跑邊罵:“小兔崽子,敢搶你姑奶奶的燈,活得不耐煩了。”
想著采蓮需要好一會才回來,為了采蓮能找到她,扶茗站在橋上最高處,賞著京城的繁華喧囂。
—噗通—
—噗通—
連著兩個落水的聲音。
“有人落水了,快來救人。”
“救命”
“哇哇哇哇”
……
街頭一陣騷動,眾人紛紛瞧了上去,可始終沒人下水營救。
扶茗聽到一個特彆熟悉又討厭的聲音,匆忙撥開人群擠到橋的另一端。
看到兩個小孩在水裡撲騰。
落水的男孩看到她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拚命朝她撲騰手,小臉因呼吸急促而漲得通紅,驟縮的瞳孔宣告著他的恐懼和害怕。
“長姐,救,我。”
聲音是發顫的。
而另一個落水的紫衣小姑娘情況更糟,眼看著腦袋就要沒入水中,扶茗立刻褪下大氅,爬上護欄,縱身朝小女孩的方向跳了下去。
水冷得刺骨,如一根根細針綿密地紮著她的每一寸肌膚。
扶茗先遊到小女孩身邊,將人拖到岸邊。
岸上的熱心人將小女孩拽到了岸上。
“姐,長,姐。”扶筠的下巴已經沒入水中,用儘最後一絲力氣發出求救。
扶茗回頭時隻看到扶筠一隻手在水麵無力地垂著。
—咕嘟咕嘟—
水麵上冒著一連串泡泡。
扶茗整個身子都在水中打顫,卻還是義無反顧轉身,朝扶筠沒水的地方遊去。
四下亂抓一通,腿也在水裡亂踢,可什麼都沒抓著,什麼也沒碰著。
扶茗頓時一慌,想起小時候二哥教她遊泳時說過水下有暗流,能將人卷走,她深吸一大口氣,潛入伸手不見五指的水中,順著水流的方向往前遊了遊。
感覺有東西碰了一下她的腿,扶茗立刻往那個方向遊去,抓了好幾次才抓到扶筠一隻胳膊,將人撈進懷裡向上遊去。
破開水麵的那一刻,扶茗用力將扶筠托出水麵。
她艱難地帶著他往岸邊遊去,一個大嬸伸著胳膊將扶筠拖到了岸邊。
此時此刻,她已經沒有感覺了,除了冷還是冷。
找不見兒子的扶尋和郝氏突然從人群中跑了出來,看著落水昏迷的扶筠,脫下大氅把人裹得嚴嚴實實,抱起就走。
都沒看一眼還在水裡的扶茗。
看著兩人匆匆離去的背影,扶茗扯起嘴角苦笑。
她在期待什麼呢?
竟然對扶尋抱有一絲希望。
簡直可笑!
“姑娘,把手給我。”
聲音如山澗的清泉叮咚叮咚,一點一點融著她寒透的心。
可能是太冷導致反應慢的緣故,半響,扶茗才僵硬地抬頭看去,是一個溫潤如玉的少年,正朝她伸著手。
周圍人的嘈雜聲在她耳邊嗡嗡作響,眼中隻剩眼前的少年。
他一襲青衫,腰間掛著一枚白玉墜子,她隱隱看到上麵是一個“宣”字。
一雙眼睛清澈如水,又似天上的星星閃著光,俊朗之姿讓周圍人都黯然失色。
扶茗伸手去夠,可老天卻在關鍵時候給她開玩笑。
左腿突然抽起筋來,她整個人瞬間失了平衡,眼看著就要被暗流衝走。
少年迅速向前探了探身子,堪堪抓住了她。
像抓住最後一根稻草那樣,扶茗死死抓住他。
那是她的希望,唯一會救她的希望。
岸上的熱心人拽著少年的另一隻胳膊,合力將扶茗拉上了岸。
她全身濕噠噠的,裙擺還在不停地淌水。
儘濕的衣賞將少女玲瓏的身姿襯了出來,可扶茗卻渾然未覺,隻感受到無儘的寒意向她襲來。
她好冷。
好冷。
想坐在火堆旁,烤火。
少年走到她麵前,擋住他人肆無忌憚的目光,解下身上的銀色狐皮大氅,將少女裹了起來,打橫抱了起來。
扶茗知道男女有彆,可也顧不上了,因為她實在走不動了。
感受到暖意源源不斷從少年的身體散發出來,她控製不住地往少年懷裡貼了貼。
少年停下腳步,低頭看著依戀在他懷中的女子,抿了抿唇終是沒開口。
扶府的小廝攔住了少年的去路,“這位公子,大人臨走前交代讓我們帶小姐回府。”
少年打量著麵前的兩人,並未從他們眼中看到焦急、擔心,甚至是一絲動容。
而且,說話的語氣像是在公堂審問犯人。
完全不符合常理。
很不對勁。
少年並未將懷裡人交出去,態度強硬道:“我剛好順路,順帶送她回去。”
兩個小廝還要上前阻撓,采蓮提著搶回來的兔子燈,尖叫著跑了過來,
“小姐。”看著蜷在少年懷裡的小姐,采蓮悔恨萬分。
若沒有去追兔子燈,小姐也不會落水了,都怪她,都怪她。
“小姐,你不能丟下采蓮一個人呐,我們還沒有回臨安,老爺和夫人知道了得多心疼啊。”
采蓮哭地很大聲,跟號喪似的。
“咳咳。”虛弱的扶茗都看不下去了,瞥了眼一旁的采蓮,無力嗔道:“我還沒死呢。”
看到小姐睜開了眼,還跟她說話,采蓮才終於確定她的小姐還活著。
“小姐,誰把你推下水的,我要找他算賬。”
“你是她丫鬟?”少年問。
采蓮忙不迭地點頭。
“跟我來。”
在少年的馬車上,扶茗漸漸陷入了昏迷。
本能地往熱源處湊了湊,整個身子都窩在少年懷裡。
采蓮看著自家小姐失態的模樣,想開口提醒她,卻被少年噤聲製止。
懷中的女子臉上泛著不正常的潮紅,少年伸手摸了摸,燙的嚇人,扭頭跟一旁的采蓮交代著:“她發燒了,回府趕緊給她換身乾爽的衣裳,然後熬一劑退燒藥。”
采蓮看了看小姐,又看看眼前的少年,點了下頭。
“若有什麼需要,到長寧街姬府找我。”
看到采蓮背著扶茗入了府,少年才轉身上了馬車。
可他不知,扶府大門合上後,兩名小廝直接將扶茗蠻力拖摁到了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