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寶瑩和陳秫吃完飯才攜手進了皇宮宴會廳,高高的台階之下,暗香縈繞,大廳對麵就是皇家祠堂,祠堂一樓最顯眼的地方供的皆是男輩,女輩牌位都被偷偷搬遷到了二層。
雖然是一塊祭祀的,可這也不過是朱陽鎮怕遭報應才這麼安排的,當然,此等皇室辛秘,隻有皇宮裡少數人才知道,朱寶瑩姑且算一個。
所以,她對這種祭祀興致不高,隻是想到自己母親的牌位會出現,心裡還是不禁緊張。
皇帝和各國使臣都到齊了,舞女漫步在舞池裡,陳秫不知何時起身離開了,朱寶瑩不放心,還是讓攬月去跟著,自己不好走,王衍和南詔使臣一直在盯著她。
王衍她可以理解,他對她現下應是愧疚多一點占有欲,不敢再對她說那些醃臢話,可是南詔使臣卻不放過她的一舉一動,她就有些不理解了。
朱寶瑩無視他們,皇帝已經穿上祭祀專用的朝服,年允浩跟在身後,文武百官也跟著一道站起身來了。
南詔是外族,故不必參加儀式,但祭祀本就聲勢浩大,展現國力莫過於此時,所以朱陽鎮專門修了看台,外族可以在看台觀禮。
朱寶瑩也跟著一起去了祠堂,她就站在阮明春後頭,不必轉頭,用餘光就能撇到她。
朱寶瑩捏了捏衣袖,阮明春尚來喜歡羞辱她,今天這麼大的場合,她真的敢將自己母親一介歌姬的牌位混進去,她的母親對列祖列宗可是大不敬。
可是由不得她不相信,當阮明春身邊的宮女大喊大叫的時候,她的眼神瞬間陰暗了起來。
“那不入流的女人怎麼還會有牌位在這兒!”
儘管心裡早已有準備,可是聽到這話時,朱寶瑩的心還是一顫,指甲扣在掌心裡,快要埋進血肉。
她的身世,連她自己都知道的很少,她的母親的確是宮裡最低賤的歌女,一次偶然識得了皇太女,也就是她的姑姑朱赤苓,然後又在宴會上被朱陽鎮看上納為妾室。
朱陽鎮算不得什麼好丈夫,甚至在關於她母親的這件事上做的非常混蛋,他哄騙了母親,嫁過去後,他的新鮮勁很快就過去了,日子漸漸逝去,原本還期待丈夫回心轉意的母親最後終是沒等到。
後來朱陽鎮殺了自己的母親,也就是上一任皇帝,朱赤苓欲帶兵討伐,可是因為她母親便不了了之了。
她雖然不知母親和朱赤苓做了什麼交易,讓朱赤苓甘願退兵讓位給朱陽鎮,母親顯然是不占理的,因為這件事過後,大概是愧於姑姑,她跳井自殺了,而尚在繈褓的她,則成了皇帝牽製姑姑的工具。
這是一樁醜事,不僅顛覆了朝綱,更枉顧人倫,所以並沒有多少人知道,很可悲的是,作為半個參與者,她能知道,也是小時候被年允浩虐待時,她用他一句一句罵出來的醃臢話拚拚湊湊才知曉事情大概。
如今阮明春作出此等行為,相當於揭開了這陳年舊事的邊角,讓她成為眾矢之的。
朱寶瑩已經做好了魚死網破的準備,一旦自己生母的身份被曝光,也不難知曉當今的和安公主的身世是如何卑微,根本就沒有表麵上那樣光鮮亮麗,她若想要活下去,身份於她而言是極其重要的。
她不怕被流言蜚語射穿,可母親是她最後的底線。
“皇後娘娘,你口中的這位不入流之人……”朱寶瑩話未說完,一道女聲傳來:“是在下的知己好友,她救過在下的命!”
朱寶瑩轉頭,淚水幾乎就要落下了,她看到朱赤苓走來,示意她什麼也彆說。
後麵跟著的是攬月,看來這次她沒信錯人,陳秫的確長進了不少,可是隨即而來的又是擔憂,姑姑當年退位答應永遠不入皇宮,如今貿然闖入,不知會遭受什麼懲罰。
朱陽鎮臉色已經變的極差,“長公主這是來做什麼?”
朱赤苓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我已經許久未見阿母,今日也不過是進了宗祠,難道還不允許我祭拜慘死的阿母!”
朱赤苓聲音顫了顫,憤怒溢於言語之間,知道內情的人把頭低了又低,唯有二位罪魁禍首,怒目圓瞪,好像做錯事的並非他們。
朱陽鎮還未說話,年允浩就已經先一步道:“長公主殿下,當年您許下永不入皇宮之言,莫不是……忘了吧?”
朱陽鎮在一旁點點頭,“年公公此話不錯,朕敬你是長姐,可犯了錯就得受罰,否則,我皇室威嚴何在?”
朱寶瑩知道朱陽鎮的手段,趕忙上前,卻被陳秫拉住了。
陳秫知道這並非萬全之策,可長公主也不是他自己找來的,是長公主自己找上他要求來的。
當年朱赤苓作為皇太女,也是有不少忠心的奴仆,現在在皇宮也餘下不少,皇後欲毀朱寶瑩名聲的事,她當然不可能不知道。
更何況,這件事牽扯到了朱寶瑩的生母。
陳秫見過朱赤苓,她於朱寶瑩而言是何等的重要,他當然知道。
可是,朱赤苓執意要來,因此他才會和朱寶瑩說這件事他來處理,因為若是朱赤苓去找朱寶瑩,她定然是不會答應的。
在宴會之前,朱赤苓對他唯一的要求,就是看好寶瑩,彆讓她做傻事說傻話,她有辦法全身而退。
陳秫心裡明白,若是真的可以全身而退,又怎麼會找上他,所以,他更不可以讓朱寶瑩白白再搭進去。
看到朱赤苓長袍之隱匿著佩劍,他現在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這不是他能替她決定的事。
“寶瑩,你不會恨我吧?”
朱寶瑩望了他一眼,掙脫了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