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黃燭光中，他看到她前襟濕了一小塊。

他走過來，在她身前坐下，輕柔的為她擦掉眼淚。

“我不會討厭小岱的。”

可眼淚還在落下。

小岱靠著牆一動不動，隻有肩膀在微微抽動著。

他發出了一聲歎息，伸出手臂將她摟入懷中。

“可你拋下了我。”她委委屈屈的將臉埋在他懷裡，雙臂像尋找依靠一般撫上他胸前。

“是我做錯了。”他將下頜抵在她發心，溫柔的向她道歉。

她瘦的厲害，一隻手臂便輕鬆攬住她纖細的腰肢。止水收緊了手臂，恍然意識到多年沒有過這樣親密的舉動，他已經不清楚她在他懷中該是什麼樣子了。

她在他懷中無聲流著眼淚。

“是我讓你失望了，止水。”

她滾燙的眼淚輕易濕透他薄薄的和服，漂亮的手指慢慢抓緊他的前襟。

惶惶然中，她胡亂向他道著歉。聲音顫抖的乞求他的原諒。

“對不起，止水…我成了這樣的人。”

她還是第一次這樣在他懷裡哭泣。

從幼時相遇到年少死彆，他一直把她照顧得很好，從沒讓她遇到過什麼傷心的時刻。而在他離開之後，她的傷心再也無處訴說。

但願這是她最後一次這樣流淚。他再也不想讓她這樣傷心了。

他將她攬得更緊了些。

“沒關係的，小岱。沒關係。這並不是你的過錯。”

他的吻若即若離的落在她發間。

“為什麼覺得我會責怪你呢…讓你經受這麼多痛苦，都是我的過錯。”

在這個殘忍和冷酷的世界裡，我們曾經隻有彼此可以信任，不是嗎。

我是這樣的珍愛與喜歡你。

她克製而壓抑的啜泣著，聲音斷斷續續的不成樣子。

“可我沒有做到…你說的…火之意誌那種事。”

她又哭了起來。

“我和團藏那種人又有什麼區彆呢…為了達成目的不擇手段，我和你害你遭受諸多痛苦的那種人又有什麼區彆呢。”

她仰起臉看著他，眼中的悲傷讓他心碎。

“即使是這樣的我也可以嗎…你會原諒我嗎，會原諒這樣的我嗎？”

他仍然堅持著那樣的信念，隻是他再也不願讓小岱也為之犧牲了。

他抱起她坐到自己腿上，親密的將她環在自己身前狹小的空間中。

“我之前告訴你那樣的事情，是因為那時我以為相信那些事才會保護你。”

“隻要是小岱，無論怎樣都可以。對我來說，最珍貴的隻有你。”

小岱的眼淚安靜又滾燙。

已經痊愈的傷疤，此刻像從未愈合過一般，每一道都讓他疼痛難耐。

“如果卡卡西惹你生氣的話，我會用彆天神教訓他。”

他撫開她臉上被淚水浸濕的亂發，親昵的將額頭與她相貼。

四目相對，他眼中的溫柔終於寬慰了她長久以來的痛苦和掙紮。

他又退回了那道線。

倘若這樣可以平息小岱的痛苦。

“我不會再離開了。我會一直站在小岱這邊的。”

小岱的哭泣漸漸停息，在他懷裡慢慢平靜下來。

“沒關係的。”他一直溫柔重複著，像在安慰小岱，又像在安慰自己。

“我再也不會讓小岱這樣傷心了。”

“再也不會了。”

風聲了了，遠山寂寂。草浪翻湧如潮。

白露時節，漸生腐敗的氣息。

止水和小岱穿行在草葉中，腳下時而驚起秋蟲。

晨霧侵濕衣料，眼睫也濕潤起來。

很像多年前她送他出任務的某個清晨。

隻是這次換他送彆她。

卡卡西已經等在了山下。

止水停住了腳步，目送著她向卡卡西走去。

小岱的腳步很慢，有著隱約的遲疑。

但她告訴自己不要回頭。

看到止水的身影，卡卡西不由愣了一下。思緒翻湧間，小岱已經走到了他身邊。

他的目光越過她的肩膀，和止水遠遠對望著。

止水平靜的看著他。

風聲稀疏，時有飛鳥掠過，落下幾聲鳴啼。

小岱終於忍不住從卡卡西身邊轉過身回望。

淺藍色的眼瞳專注的望著他，眼神有著些許的悲傷。

看到她回頭，止水露出了溫柔的笑意。

兩人之間是翻湧的草海和彌散的霧氣，以及斷續後再也接不回的舊日時光。

可他的心情此刻卻格外寧靜。

小岱從此不會再因為他感到痛苦了。

這樣就可以了。

他轉身走入草與霧的深處，像是走入一場孤獨的舊夢。

山中清冷，霧深露重。告彆的話語也被吹落茫茫朝霧中。

“一路順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