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小岱有些猶豫。恍惚中隱隱約約意識到這本該是不存在的場景。

宅前的花園裡開滿了緊簇的無儘夏，粉藍黛紫的一片，幾乎要溢出枝頭。鼬的手搭在她肩上，在她心生遲疑之前，輕輕推了她一下。

於是小岱踉蹌著走進了記憶中塵封許久的房間，一切還是熟悉的布置，許久沒有音訊的止水正站在明暗交疊處耐心等著她。

他的眼睛受了傷，纏著厚厚的紗布。小岱小心地伸出手，輕輕碰了碰。止水配合地低下頭，握著她手，溫馴的將臉貼在她手中。麵對她的關切詢問，止水隻是淡淡笑了笑，微微側了側臉，柔軟的唇若有若無擦過她溫熱的手心。

“搬回來陪陪我吧，小岱。”他這樣說道。是溫柔卻不容拒絕的語氣。

告白失敗之後，小岱對他一直是躲躲閃閃的態度。但看著潔白的紗布外滲著斑斑點點的血跡，她不由泄了氣，心也軟了下來。聽話的點了點頭：“好啊。”

止水笑了起來，紗布外的那隻眼睛溫柔而明亮。他握著她的手一直沒有鬆開，兩人就這樣古怪而溫馨的牽著手站在日落的餘暉裡。

感到不妥的小岱掙紮了幾下，止水終於鬆開了手，卻又俯身輕輕撫著她臉，眼神柔軟而晦澀：“你還這樣小。”

想起他無情拒絕她的那番妹妹論調，小岱沒好氣地躲開他的手，彆過臉撇了撇嘴。

明明他也隻是比她大了幾歲。

止水好脾氣的任由她躲開，收回手撐在膝上，溫柔看著她：“要快些長大啊，小岱。”

對於受傷的原因止水總是避而不談，幾個月後小岱聽說了村中某位高層的死訊。那一天陽光很好，止水終於拆下了右眼的紗布，烏黑的漂亮眼瞳完好無損。與此同時，宇智波一族的異動短暫而奇異地平息下來。止水卻不再同之前一樣，鼓勵她與木葉年紀相仿的忍者們多多交往。隻是若有若無的乾涉，將她的生活重心重新拉回了宇智波駐地。

原本關係要好的臻不久後也隨同執行任務的哥哥一起外派離開，小岱漸漸感到了些許的孤獨與寂寞。日子就這樣一天天平淡度過，她申請加入暗部的決定卻遭到了止水的反對。他身為宇智波的保護欲，不知為何比之前強烈許多。

所以這日收到馳援卡卡西小隊的緊急任務時，對於她來說是少有的驚險經曆，小岱欣然領命前往。

任務據點滿是堆疊的屍骸，似乎並沒有留下其他活物。就在小岱疑心許久未見的卡卡西是否已經犧牲時，濺滿血跡的山柱後，傳來了卡卡西咳嗽的聲響。

他此時穿著暗部製式的著裝，剛解決完最後一個敵人，正單腿屈在身前，靠坐在木柱上短暫休整。倒在他身邊的敵人死死捂著被苦無劃開的喉嚨，很快便沒了聲息。覺察到她有些意外的神色，卡卡西抬起頭看向她，笑容與平時一樣懶散：“今天沒和宇智波們在一起嗎？”

小岱搖了搖頭，繼續問道：“其他人呢？”

卡卡西的手隨意搭在屈起的膝上，銀灰色的發梢上沾著凝固的血跡。片刻後，他摘下暗部的麵具放在一邊，低垂著眼點上一支煙，聲音平靜：“都死了。”

地上的血泊漸漸凝固成深褐色，小岱有些愕然，張了張嘴不知該說些什麼。隻好硬著頭皮乾巴巴安慰道：“節哀。”

卡卡西將手中的煙豎著按在血泊之中，微微側過臉看著她，異色的眼瞳依舊彎彎笑著：“我早就過了會傷心的年紀了，小岱。”

小岱走過去扶起他，照例是要清掃戰場。她接過卡卡西遞來的火柴，手指輕微顫抖著，怎樣都擦不出火花。她聽到身後傳來卡卡西極低的一聲歎息，手臂從她肩後穿過，整個人虛虛擁著她，握住她的手擦起小小的火焰。

失去生命氣息的軀骸在火中扭曲燃燒，她很少見到這樣的場麵，聲響和氣味都令她心驚膽戰。卡卡西抬手捂住她眼，指尖有著淡淡的鐵鏽氣息。是和止水不一樣的冰冷觸感。

“抱歉抱歉，”卡卡西的聲音聽起來有幾分低落和無奈：“這不是該讓你看到的畫麵。”

“止水和鼬也在為暗部做這些事情嗎？”小岱忍不住問。她上半張臉都被卡卡西捂在手中，聲音聽起來有些發悶。

“我不清楚呢。”他麵不改色地說著拙劣的謊言，緊緊捂住她眼睛，推著她向外走：“今天回去我請客如何？”

反正她在木葉也沒有彆的朋友了，就這樣和卡卡西重新熟絡起來，私下的交往也漸漸密切。

某次的忍者聚會上，有人叫上了卡卡西。小岱還沒到可以喝酒的年紀，即便一起坐在居酒屋裡，也隻能老老實實喝著寡淡的茶水。大概是她觀察前輩們推杯換盞的眼神太過專注，卡卡西夾著煙的手向下垂了垂，青色的煙氣遮擋住周圍酒酣耳熱的眼神。小岱感到卡卡西的手肘輕輕碰了碰她，她茫然低下頭，發現卡卡西已經悄無聲息調換了兩人的杯子。

試一下也沒什麼，小岱這樣想著，端起酒杯謹慎地嘗了一小口清酒。口感平滑，味道微辣。倒也沒什麼值得念念不忘的。

她皺著眉放下了杯子，將麵前的杯子向旁邊推了推。身旁的卡卡西撚滅煙頭，探身挾了一顆鹽漬青梅給她。

小岱忍不住轉過身看他。

居酒屋的燈光昏黃，略顯陳舊的木板牆上歪七扭八貼著過時的畫報。卡卡西剛和對麵的人結束了談話，前傾著的身體微微轉向她這邊，眼睛彎彎，是一貫散漫而溫柔的笑。

“怎麼樣？”他單手支著臉，明知故問的語氣：“還喜歡嗎？”

小岱搖了搖頭。

卡卡西虛虛捂住臉，低聲笑了起來。“事情就是這樣子，試了才會知道，”他夾起一顆鹽漬梅子放在自己麵前的碟中，輕輕用筷尖固定住，言語間意有所指：“我果然比止水更合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