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走到車外,她方看清,車身周圍已站了十來個提著宮燈的少女,她們穿著一樣的衣裳,梳著一樣的發飾,看起來隻有十四五歲年紀,可麵相卻很老成。
——這大抵就是宮婢吧。
黎曼青把手遞給她:“九妹妹,我扶你。”
“多謝將軍。”溫酒把手搭在黎曼青手上,走下車來。
車馬很快被牽走,那些宮婢們立刻縮變成兩列。
“走吧。雲貴妃想是已等急了。”
黎曼青跨步往裡,那兩列宮婢亦隨著她的步伐,幾乎同步地魚貫往裡。
雲貴妃在碧水湖正中心的涼亭裡。
她麵前置了幾盆冰,身後還有數位宮婢為她搖扇。
她為雲秀宮之主,可這樣炎熱的夏日,她亦層層疊疊穿著厚重的衣裳。
“曼青來啦?”見黎曼青走近,雲貴妃主動迎上去。
黎曼青就地向她行禮:“臣黎曼青,拜見雲貴妃娘娘。”
溫酒緊隨著見禮:“草民拜見雲貴妃娘娘。”
黎曼青是將軍,所謂行禮不過是做做樣子。
可溫酒不同,以她的身份見雲貴妃,著實是要行跪地俯首的大禮。
雲貴妃果然無視了她,她扶住黎曼青,嗔怪道:“不是說了隻那我二人時不必拘這些俗禮嗎?你再這樣我可就生氣了。”
黎曼青借勢起身:“貴妃娘娘疼惜臣,旁的人可不會,宮裡人多眼雜,臣要是不遵禮數,怕是又會被人說心比天高,心中無主了。”
黎曼青功勳卓著,在婚配之前,確實遭了朝中許多非議。
雲貴妃做慍怒狀:“這是我許你的恩寵,我看哪個碎嘴子的奴才敢瞎說!曼青在邊關為我朝立下汗馬功勞,難得回京過幾天安穩日子,就是放肆一些又怎麼了?”
黎曼青笑道:“娘娘體恤微臣,臣又豈敢讓娘娘為難?再者,臣向娘娘行禮,可是發自真心,娘娘總不能讓臣拳拳之心無從安放吧?”
雲貴妃這才勉強應下:“我說不過你,也罷,左右是在雲秀宮,你覺得如何舒服,就如何來吧。”
雲貴妃說著,將黎曼青往亭中帶,顯然是忘了溫酒。
溫酒還趴在地上,呈五體投地的姿勢。
還彆說,地上真涼,這樣趴著還挺舒服。
“九妹妹,娘娘都發話了,還傻愣著做什麼?還不快跟過來。”
雲貴妃攙著黎曼青,眼看著就要走遠,黎曼青忽然“嗬”了一聲。
“是,黎將軍。”溫酒急急忙忙起身,低頭走到黎曼青身後。
雲貴妃掃了她一眼:“她是何人?”
黎曼青道:“一個沒見識的民女罷了,頭一回見著娘娘這樣的貴人,想是怕得不行,才不懂規矩。”
雲貴妃嗤笑道:“要真是一個無關緊要的民女,曼青你會將她帶進宮來?”
黎曼青亦一笑:“這不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嘛。我縱是有娘娘寵愛,這為人處世的道理,也還是得顧一顧啊,不然旁的人得說臣仗勢欺人了。”
“他們敢!”雲貴妃被黎曼青哄得很高興,她攜黎曼青在亭中桌邊坐下,“說起來,曼青現在是借居在永川侯府上?”
“是啊。”溫酒自知自己沒資格坐,壓根沒打算能與她二人同桌,但黎曼青硬拽著她坐下,話卻是對雲貴妃在說,“自臣家中走水後,就一直住在侯爺府上,侯爺待臣也是客氣,將府上最好的院子都勻出來了呢。”
雲貴妃瞥了溫酒一眼,眼神不善。
可黎曼青握著她的手,示意她安心。
雲貴妃當然未搭理溫酒:“我記得,先前皇上管製貴族子弟時,永川侯領了個軍中參事的差事?”
黎曼青奉承著:“娘娘記性好,想是皇上承了娘娘的心意,想要關懷臣,才給臣派來這麼個乾將。”
雲貴妃頗為錯愕:“永川侯是在曼青手下做事嗎?”
黎曼青亦很錯愕:“娘娘不知嗎?”
雲貴妃搖頭。
“娘娘您啊,就是操心的事太多。”黎曼青遞過去塊糕點,“臣應召回京之後,管的是軍營,侯爺他擔的是軍中差事,這京城的軍營,橫豎就那麼幾個,想不湊到一起都難啊。”
“哎呀。”雲貴妃接過糕點,假作自嘲,“我真是久居深宮,對外麵的事都看不懂了——你與永川侯這緣分還真是不淺,不僅住在一起,為朝廷效力都在同一處,滿朝上下,有此機緣的可難得有幾人。”
“那還不得謝皇上和娘娘照拂?”
雲貴妃微一笑,繼續將話題往正題上引。
“若我未記錯,這永川侯應正值盛年吧?”
“是啊,他才二十多歲年紀,算是少年英才了。”
“那敢情好。”雲貴妃道,“前幾日皇上還說,曼青你為國效命,於正值婚嫁之時駐守邊關,導致此等大事被擱置,他心中愧責難當,想要好好彌補你一番,奈何他想了很久,都未想到合適人選,我看呐,這永川侯就不錯。”
這個劇情發展溫酒很滿意,這一趟雖然難受,但也算來值了。
“娘娘這是拿我說笑呢?娘娘再這樣,臣可告退了?”
“曼青這是害羞了?”雲貴妃笑著打趣。
“哪有?”黎曼青說,“臣借居侯府,可從未打過侯爺的主意。”
“以往未曾,今日打打他的主意又有何不可?”雲貴妃正色道,“曼青你看啊,永川侯他年紀與你相仿,又出身世家,身份尊貴,雖然他不如你戰功卓著,而今亦入了仕途,前途可謂一片光明,曼青要是與他成家,未來這日子定差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