瀟灑不羈的動作,也很配那隻骨節分明的手。
手指一頓,筆又被握住,遞了過來。
這時,是芝看清楚了。那隻手的小魚際上,有鮮紅的文身。
像是彩虹,又像是一道橋,彎彎一繞,順著皮膚藏到袖口裡。
她還沒看清楚,對方就收回了手,將自己的那瓶咖啡擱在收銀台上。然後她聽到泛著小鼻音的男聲:“和牛奶一起買單。”
是芝詫異地抬頭,恰好對上一雙水波瀲灩的桃花眼。
一中的運動校服鬆垮地係在他的腰間。男生穿了件黑色的寬大衛衣,胸前印了隻凶狠的羅威納犬。他的頭發理得短短的,隻剩一層青皮。但五官骨相極好,鼻梁高挺,下頜線流暢,配一雙桃花眼,顯得又痞又帥氣。
隻是,他的下巴上擦出了一道血痕,他抬手抹掉了。
她抿了下唇,心裡有些急。她不習慣要陌生人的東西,於是輕聲說:“不用了,謝謝你。”
男生沒搭理,付錢後將牛奶和另一樣東西扔進了她的敞口書包裡。
他轉過身,隨意揮了揮手,吊兒郎當的。
是芝想拿牛奶還給他,意外觸到了一個軟軟的東西。那手感極熟悉,好像是她的錢包。
她立刻拿出來,果然是那隻失而複得的藍色錢包。她打開一看,裡麵的錢都在,連校園卡和交通卡也一並放得好好。
是芝顧不得其他,往店外跑出去。她沒看到男生的背影,反而看到剛才撞他的男人被警察抓著問話,有路人小聲說:“一中那個穿黑衣服的男孩子好猛啊,上去就是一拳,直接把小偷打翻在地。”
心臟砰砰直跳,耳朵裡的人聲混成一團棉花。她有點懵,也不知道自己要乾什麼,隻有那雙桃花眼在一閃而過。
甚至都來不及知道他的名字,也沒有好好和他道謝。
不過他是一中的,應該有機會可以遇到。
她重新拉好書包,整理好校服。這次,她不敢再把書包背在後麵,隻能拎在手裡,走進學校。
剛到主席台前的告示板時,是芝感覺肩上一沉,再轉頭看,是她的好朋友李合子挽住了她的脖子。
李合子一來就招來了好多目光。她五官穠豔,長發束成馬尾,一雙鹿眼水靈靈的,嘴唇上偷偷擦了層透明的唇釉,在人群中閃閃發光。
和她很不一樣。
是芝是短發,臉上掛著嬰兒肥,一雙眼睛說不上什麼特彆的眼型,還有點內雙。勉強鼻子秀靈,嘴唇小。得到最多的評價是,“這姑娘長得好乖,肯定很聽話”。
至多至多是,“長得挺可愛的。”
而李合子從小到大都被人誇,“這麼漂亮的姑娘不當演員可惜了。”
一下就看出差距了。
李合子問:“我剛才幫你看了,你在八班,我在三班。咱們之間隔了一層樓。以後下課還是可以經常找你。”
是芝忍不住笑,露出了唇邊的酒窩。她性子本就溫吞慢熱,去新班結識新的同學是一件困難的事。有李合子的話,她覺得自己還能拖一下。
李合子將她拉出人群,低下腦袋,兩人頭頂相觸,形成一個小小的圈,像是要圍住什麼秘密。李合子壓低聲音,清亮的嗓音裡帶了一絲不知名的黏糊:“你知道嗎,孟浮橋也在你們班。”
是芝聽過幾次孟浮橋的名字,都是從李合子這裡。
李合子會去看他打球。但她從不去球場,隻是拉著是芝在班級門口往下看。是芝有點近視,隻看得到黑色的背影。
而李合子顯得淡定又不淡定。她會在孟浮橋進球時壓低聲音尖叫,小聲跺腳。有時他投中三分球,她還會激動地搖是芝的肩膀。
但淡定的是,她總會批判那些圍在球場上的女生,說她們張揚,聲音叫那麼大,孟浮橋肯定看不上這樣的。
她心思細膩,自然知道這代表什麼。但李合子不說明,她也不點破。
是芝覺得奇怪,“你不是說孟浮橋的成績很好,他怎麼會在八班?”
江城一中高一一共十二個班,一班和二班是火箭班,三班和四班是重點班。進了這四個班,是保證能上一本大學的。
像是芝這種在八班的,基本是末流了。因為還有兩個班是國際班,和國外大學對接的,不參加國內高考。
李合子說:“你不知道吧,他期末考試缺考兩門,所以去了八班。”
是芝在心底歎了口氣。人家缺考兩門才和她一樣,這就是人和人之間的差距吧。
李合子說完,挽住她的胳膊:“走,我送你去八班。”
是芝知道她藏著什麼心思,兩人一同往八班走。隻可惜,李合子幾乎把班裡的角角落落都看遍了,最後失望地離開了。
走之前,李合子還說:“我下課再來找你。”
是芝笑了笑,揮手和她告彆。
李合子離開後,是芝巡看一圈,沒幾個位置了。她撿了第一組第五排的位置坐下。
第一節是數學課。她低頭從書包裡拿眼鏡盒和筆記本,摸到毛絨絨的錢包時,心裡好像被橡皮筋彈了一下。
不是很疼,就是有種一激靈的感覺,很難形容那種複雜的酸澀和驚心感,想得多了又有點小題大做。
正在這時,班裡突然爆發一陣熱烈的呼聲,有男生喊:“帥逼我橋哥,人狠話不多。為愛下八班,情場新典範。”
清冷的笑聲傳來,然後是一聲,“滾”。
聲音特殊,是芝忍不住抬頭。
她看到了那件黑色的衛衣,看到了那雙桃花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