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進來看。”丁嵐說。
門把手被擰開,是芝的心好像一同轉動起來。她的呼吸窒了窒,不自覺去看手上的創可貼,不敢多看門外走進來的人。
腳步聲傳來,一隻手拽住她的胳膊。孟浮橋的手背上有擦傷,破了皮,紅色的肉被擦了出來,還沾了好些泥沙。
她看一眼都覺得疼,偏偏男生無所謂。他翻過她的手背,前後看了看,強行撕開了手上的創可貼,拍了幾張照片,又給她貼回去了。
男生手重,貼回去時扯得有點疼。她咬唇不敢說,還是丁嵐補了一句,“你去把你手上的傷處理一下,芝芝的手我來管。”
是芝終於救回了她的手。
孟浮橋出去洗了個手,從醫藥箱裡拎了酒精。他直接擰開瓶蓋往手上倒,衝完之後搓了搓,隨手甩乾。
是芝看得呆住,這是什麼消毒方式?她忍不住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有點嬌氣。
丁嵐起身去烘乾機收了衣服,是芝換好衣服從廁所出來,孟浮橋掃了她一眼,“走,送你回去。”
不聽話的心跳又開始造次。她哦了一聲,拿著書包走到了他身邊。男生衝丁嵐說了聲:“我先走了啊姐。”
“嗯,晚上給你留飯。”丁嵐說。
“不留了,晚上有點事。”
“行,來的時候不會少你一口吃的。”
兩人熟稔的口吻讓是芝忍不住懷疑,丁嵐到底是誰的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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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芝第一次和孟浮橋並肩走在路上,她暗中緊張,生怕被熟人看到,更怕被下班回家的媽媽看到。
可細細想來,她和孟浮橋分明是同學關係,兩人走在一起說說話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但就是忐忑不安,心底藏著千百隻蜜蜂偷偷鼓起翅膀,擾得她渾身都不對勁。
寒意還沒過去,是芝穿得厚,走路時自己的袖子總會摩到他的衣袖。輕輕的擦動聲應該完全被路麵的車流掩蓋,可她就是能聽到那細碎的聲音。
她努力縮著肩膀,儘量減免那樣的聲音。
快走到小區時,孟浮橋停了下來。是芝抬頭,看到了一家新開的奶茶店。店麵純白,裡麵擺著兩套桌椅。工作台裡站了個戴圓圈耳環燙卷發的女人。女人畫著淡妝,一雙貓眼格外魅惑。
她看到孟浮橋,連忙打招呼:“阿橋,進來喝點東西?”
看了看奶茶西施,是芝又看到門口玻璃的反光。倒影裡的自己灰頭土臉,和對方簡直是仙女和小土狗的差距。
孟浮橋走出來,手裡拿了個白色紙杯。杯子上有可愛的柿子圖案,旁邊還有個“大吉”的字樣。
他將杯子遞到是芝麵前,“暖手。”
可她不冷啊?
是芝什麼都沒說,還是接過了奶茶。這時,聽到奶茶西施在裡麵嘖出曖昧的聲響,“原來不是看我的啊,是來借花獻佛的。”
孟浮橋:“是和同學一起照顧你生意。”
聽到“同學”二字,原來暗藏的悸動又被澆滅,她忽然覺得自己這一路走來的心態有點好笑。彆人都沒說什麼,她卻兀自歡喜到偷放煙花。其實隻是簡單的同路,出於禮貌把她送到家門口。
兩人繼續往前走,孟浮橋說:“彆縮肩膀,看得怪慫的。”
是芝一下捏緊了奶茶,塑料封口差點被擠破了。她哦了一聲,儘量垂下自己的雙肩,又深吸了口氣。
原來,他有注意到自己的小動作?
她無聲地壓下自己的忐忑,心底不受控製地開出了一朵小花。這是什麼樣的情愫她很難形容,總覺得“被看到”這件事,是意料之外的美好,也是意料之外的緊張。
是芝不知道該怎麼辦,她胡亂道謝後,轉身準備離開。孟浮橋停下腳步,揚了揚下巴,“自己進去吧。”
是芝後知後覺想到了一件事。她也沒說自己住哪裡,為什麼他知道。
這種疑惑浮出來就再也按不下去了,她大著膽子問:“你怎麼知道我住哪裡?”
孟浮橋懶散地笑,冷峻的氣場被融掉,有點痞痞的感覺。他伸出右手,四指曲著,食指衝著是芝的家,收手,拇指反手比著隔壁那棟樓。
然後吐出兩個字,“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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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芝不記得自己是怎麼跑回家的,但她跑回家連鞋都沒脫,直接拉上了窗簾。
她緊緊揪著窗簾,整個人像樹一樣種在那裡,半天都沒有動靜。
難道孟浮橋就是那個徹夜不關燈的夜貓子鄰居?不會這麼巧吧?她那些拉開窗戶崩潰大哭、傻笑、還有對著樹唱歌背單詞的樣子都被他看到了?
是芝絕望地閉上眼睛,如果這些都被看到了,她還不如直接掉進沙堆算了,這也太糗了。
轉念一想,他隻是隨手比了下他住對麵一棟樓,又沒說自己到底住在那一層。而且說不定是剛搬來呢?
是芝勸慰自己,他們之間沒有那麼有緣,孟浮橋也不會有事沒事關注她的一舉一動,不要想太多,世界不是圍著她轉的。
這樣想完,果然效果絕佳,她馬上將孟浮橋的事情拋之腦後。是芝換了鞋子,拖了地,重新坐回書桌前。她想攤開課本學習,卻盯著奶茶杯上的小柿子瞧了好久。
等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在柿子下麵畫了一條拱橋,像橋,又像彩虹。小柿子在橋上,仿佛被托舉,又像是墜落在橋上。
柿子的發音和是芝也有點像呢。
她盯著奶茶杯傻笑了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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