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芝的心跳突然變得很快,連呼吸也跟著急促起來。她想說點什麼,霸道的情緒先衝了上來,委屈將鼻頭和喉頭都堵上了,剛一張嘴,她就想落淚。
她不該這樣,她應該冷靜地說明情況。
可此時,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看吧,心虛了!被拆穿了一句話都不敢說。這不是騙子是什麼?”單眼皮女生又補充。
“張淇,都是女孩子,留點麵子。”扈微出聲。
是芝不傻,她聽得出來扈微的弦外之音。扈微看似為她說話,其實已經給她定了結論,她就是個騙子。
她用力吸了口氣,將堵在嗓子眼的酸澀感咽下。她說:“我沒有騙人,就是自己畫的。”
張淇直接笑出聲,單眼皮幾乎要翹到太陽穴上。她說:“你彆逗了好嗎?想了這麼半天,我以為你能編出什麼借口,結果就是這句話?”
“就是啊,沒錢又要臉,哪有那麼好的事。”胡悅說著話,還伸手想推她。這時孟浮橋看了胡悅一眼,女生又訕訕收回了手。
一旁的扈微注意到孟浮橋的視線,眼皮垂著,輕撞了張淇一下。
張淇說:“這樣吧,你也說不出個所以然。我們直接把畫拆了,是不是印的,拿出來看看就知道了。”
胡悅附和,“就是就是,如果是自己畫的,沒道理不讓拆吧?要是不讓拆,那你可不就是騙子嗎?”
是芝站在原地,忽然想到了自己原來在報紙上看到過的一則新聞。
有一位工人在某公司上班,從事雜工、破碎、開壓力機等有害工作,後來得了塵肺。公司不給他開具證明,他無法去相關法定機構鑒定自己的病情,隻能開胸驗肺的方式自證清白。
她以前不懂這個人為什麼要用如此慘烈的方式證明自己。現在是芝處於同樣的處境裡,她也砸碎精美昂貴的畫框,以自殘的形式,向這群看熱鬨的人證明。
是芝忽然明白了那個人的心情。
女孩的頭一直垂著,張麟不忍心。他手一揮,“算了,是什麼都很好。禮物嘛,就是心意。”
聽到這話,是芝覺得名為信任的玻璃被踩碎了。她倏然抬頭,一雙眼睛裡水潤潤的,閃著不敢置信的神情。
她用力奪過畫框,剛準備將它砸在地上,卻被一隻手托住了。
“畫得這麼好,被人質疑也沒辦法。下次我過生日,你現場給我們打個草稿,有些人自然就閉嘴了。”孟浮橋說。
他從是芝手裡拿回畫框,拍在張麟的胸口,“收好,沒第二幅了。”
“孟浮橋,你憑什麼偏袒她啊?我最看不慣說謊的人了,讓她拆了唄,我有錢,我再給她裱一次。”張淇嚷到。
孟浮橋雙手插袋,神態閒散,“彆扯大旗蓋心眼,你什麼意思沒瞎的都懂。”
這話說得很重,一下就把風氣擰過來了。原本還在糾結這幅畫到底是印刷品還是手繪的人清醒過來,這是真假的問題?如果要驗證真假,為什麼不要是芝當場畫畫作證,反而要砸了她的畫?
這分明是有人吃醋,借題發揮了。
張淇氣得滿臉通紅,兩個高顴骨像是點亮的紅燈籠。她向扈微投去求救的眼神。扈微假裝看不見,將視線投向另一邊。
這時,門口有響動。
韓柿和她的樂隊成員也來了。她招了招手,“小少爺生日快樂,我給你助興來了。”
張麟得以從尷尬的氛圍裡脫出,他揮了揮那幅畫,“柿子姐這邊。”
韓柿一看張麟手裡的畫,連忙跑了過來。她接過畫框看了半天,“高級啊,加了裝裱果然就是藝術品。”
張淇不屑地切了好大一聲,“那是,打印的嘛。”
韓柿回頭看向張淇,“你說什麼呢?這是我親眼看著人畫出來的。”
“不可能!我看她去打印店打的!”張淇反駁。
韓柿拿出手機,“我有照片和視頻。”
張淇先是不屑,聽到這話時表情又變了。她皺著眉,總覺得自己聽錯了。等到韓柿拿手機播視頻的時候,尷尬和慌亂爬了滿臉。她回頭,聲音很凶地吼胡悅,“你給的什麼假情報啊?她自己畫的,你說她是打印的?”
胡悅也急了,“我哪知道她會畫畫啊,我以前和她一個初中都沒見她動筆畫畫啊。”
張淇丟了大臉,此刻也待不下去。她轉頭往外跑,胡悅一人待著也尷尬,扭頭去找張淇了。
隻有扈微,她繞到孟浮橋身旁,踮腳,將下巴擱在孟浮橋的肩膀上,流露出一種小女生溫馴的姿態。
她好似有千麵,有時是精致漂亮的洋娃娃,有時是滴水不漏的演說家,現在又是無害乖巧的女同學。
是芝總覺得她和孟浮橋在某種程度上是相似的,可她又說不清是哪裡像。
看完視頻裡是芝畫畫的樣子,扈微飽含歉意,“真沒想到是芝的畫這麼厲害,我都被張淇帶偏了,差點誤會你了。”
張麟也馬上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剛才是我說錯話了。是芝你彆介意啊。”
“是啊芝芝,你也彆生張淇的氣。張淇和張麟青梅竹馬,她一看你把張麟的注意力奪走了,就會忍不住耍小孩子脾氣。”扈微補充道,聲音溫溫柔柔,很有安撫力。
是芝天生敏銳,她善於捕捉那些微妙字眼的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