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是沒有時間的。
是芝和何媛說好了,晚上七點鐘之前到家吃完飯。
這時,落日已經完全墜下去了,他的身形匿在陰影裡。他的頭發長長了一點,劉海搭在眉梢處,顯得整個人冷冷的,而且情緒不太好。
好像有一根細絲牽動了是芝的心畔,原本的拒絕到嘴邊打了個轉。她抿了抿唇,輕聲說:“我要在七點前回家,不能去很遠的地方吃東西。”
孟浮橋一隻腳抵著防火門:“樓下有間便利店,隨便買點什麼。”
兩人走出安全通道,孟浮橋要她在1704的病房外等一等。是芝真的就乖乖站在那裡,即便她有千般好奇,還是垂下眼簾看著藍綠色的踢腳線,沒有抬頭也沒有張望。
孟浮橋出來時就看到她靠在牆上,雙手交握扣在一起,靜靜地站在那裡。
黑色的妹妹頭,嫩黃的毛衣開衫,下身一條白色棉質長褲配白色的匡威鞋。她有些纖瘦,皮膚很白,被燈光一照,手上的青色血管顯露出來。
聽到腳步聲後,是芝抬頭,尖尖的下巴露了出來。她抿了抿唇,臉頰邊的酒窩凹了進去,那一點兒笑意很治愈。
她安靜又穩定,好像一株綠葉植物。起初看似不顯眼,時日長久,總會忍不住往那一抹綠意上多看幾眼。
“走了。”孟浮橋偏了下腦袋,走在她的身前。
兩人走到便利店,孟浮橋從冷櫃裡拿了一份壽司,又拿了一盒鮮奶。站在旁邊的是芝問:“你就吃這個?”
他嗯了一聲,眼神散漫,挺不在意的:“不是你沒時間嗎,隨便對付一口。”
其實他不覺得餓,但吃飯是維持生存的必須“藥品”。但他很討厭一個人吃飯,所以總和朋友們一起。如果湊不到人,他就不吃了。
是芝悄悄打量他垂眸時的神色,他好像很不把自己當回事。在結賬的時候,他又衝收銀員說:“幫我拿一盒爆珠。”
這時,她的手機振動。是芝拿起來一看,是媽媽的電話。是芝心頭一緊,連忙跑到便利店外接起電話。她喂了一聲,做好了挨罵的準備。哪知那頭的何媛說:“芝芝,你等下自己回家熱飯吃,爸媽有點事很晚才能回家。”
“嗯,好的。”是芝說。
何媛的語氣有掩蓋不住的慌亂,掛電話時更是利落。
是芝還在想何媛那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有個染著藍灰色頭發穿著破洞牛仔褲的男人走到了她麵前。男人的五官很薄,細窄的鼻背如刀鋒一般,眼神寫滿了下流。
她有點害怕,可男人還往前湊:“小妹妹,一個人啊?”
是芝往後退,想要拉開距離。她很果斷地拒絕:“不是一個人。”
男人伸手:“是一個人也沒關係啊,我們認識一下不就是兩個人了嗎?”
“我和朋友一起來的。”是芝閃避。
就在他即將碰到是芝的時候,孟浮橋走過來。他撞開男人,長臂一展,將是芝帶到了他的懷中。
她直直撞進孟浮橋的懷中,臉蛋貼在他的鎖骨下方,額頭感受到了他的皮膚溫度。那一點暖意瞬間安撫了是芝的恐懼,她忽然平靜了下來。
孟浮橋單手摟著她的腰,看向猥瑣男:“聽不懂人話?她不是一個人。”
孟浮橋比猥瑣男高出大半個腦袋,他俯身看對方,有種絕對的壓迫感。灰藍色頭發的男人不自覺後退一步,強笑:“這不是交個朋友嗎?”
“我再說一遍,滾。”冷冷的小鼻音格外強勢。
男人惱羞成怒:“什麼東西啊?我稀罕嗎,她長得又不好看,就你這種小屁孩才把她當個寶。小傻逼一個。”
孟浮橋低頭看是芝,女生靈動的眼睛好像小動物,偷偷轉著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打量他。可她的神色明顯有些彆扭,似乎是被男人的話困擾了。
他伸手拍了拍她的後腦勺:“彆聽,那種廢話啊,不過是為了挽回他可憐的自尊。”
男人氣得不行,直接揮拳上來。孟浮橋將是芝護在身後,一手握住他的拳頭,用力一推。男人不受力,幾乎要跪在地上。
他借勢一擰,直接將男人雙手反剪。
“女生說‘不’是很嚴肅的事情,不是玩笑,少跟我放屁。”孟浮橋說。
他的氣勢太盛烈,手勁也大,讓猥瑣男無法動彈。
“來,道個歉就放你走。”孟浮橋的口吻輕飄飄的,但眼神相當銳利。
猥瑣男痛呼出聲:“對不起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經過上次陳進的事情,是芝稍微適應了一點這樣的場麵。她盯著男人看,原本柔軟的視線也變得硬氣了些。
她放緩語調,顯得嚴肅又正式:“沒有下次。不然我們就公安局見。”
孟浮橋看到軟糯的姑娘突然鋒利起來,還有點憋不住樂。就像是小奶貓亮起爪子凶人,你看,我也是有武器的。
比起上次那個隻會哭的她,還是有進步的。
想到這裡,他的手心有點發癢。孟浮橋伸手,在是芝的腦袋上揉了一把。
是芝被按得莫名其妙,仰頭看他。孟浮橋輕笑了一聲:“這次表現不錯。下次,可以學著向我求助。”
一點點的甜意從舌根蔓延出來,是芝的雙手背在身後,偷偷藏起了那一份喜悅。
“送走”那個灰藍發的男人後,孟浮橋問她:“電話是催你回家的?”
是芝有點詫異。
她總覺得孟浮橋有種灑脫不羈的感覺,應該不會在意這些小事。可他偏偏就看到了。
是芝點頭。
孟浮橋隨手攔了輛車,將是芝塞了進去。他遞了張百元大鈔給司機:“師傅,幫我把我妹妹平安送回家。”
司機師傅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