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離大婚之日僅剩五天,雖已初秋但還是能與夏日的尾巴碰頭。
此時的宋府比以往更冷清些。
賜婚布告一出,青州的百姓紛紛樂道“這哪是出嫁,明明是出墳。”
替嫁的事讓宋棹和宋夫人欣喜,但不能太聲張。宋明瑟大病一場後一直懨懨的也不出房門,生怕這婚事又落她頭上。
這時後院的井口旁站著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女,用絲麻襻膊以手掬水衝洗通紅的臉頰。
“終於洗完了,這都秋天了怎麼還這麼熱”宋逾白抬頭看著日頭正曬,眉頭一折的嘀咕著。
初七在旁砍著柴,見她家小姐紅臉的模樣,打趣著“往日都是這樣,怎麼今日臉這般紅,怕不是日頭曬是心頭曬。”
聽見初七的話宋逾白的臉快要熟了,“沒有的事。”宋逾白乾巴巴的駁回,隨即放下盛水的木盆回了房間。
宋逾白看著床邊的嫁衣,她還沒有穿過如此鮮豔的衣服。慢慢的伸手撫摸,心頭一動。
不愧是宮廷製衣,柔軟的綢緞,衣領邊鑲著金絲寬大的袖袍繡著她從未見過的圖案。
嫁衣在一月前禮部就送來了,宋夫人也在那時請來一個嬤嬤教導規矩以免露餡兒。
次日宋逾白便被嬤嬤叫起,青州離安陽有些路途,所以要提前去安陽待嫁以免耽誤吉時。
宋逾白坐在馬車內掀起簾子,目光望著宋府二字有些怔愣,頃刻後不禁鬆了口氣。
馬車行駛了三天兩夜在大婚的前一天早晨到達安陽驛站,下了馬車宋逾白便一直待在房中,初七和嬤嬤與王府請來主持婚事的王嬤嬤準備大婚事宜。
第二日寅時四刻,宋逾白被初七叫醒,她仍睡眼朦朧未完全睜開眼睛,房門被打開湧入一眾奴仆,王府裡來的王嬤嬤把宋逾白按坐在銅鏡前開臉描眉接著穿衣帶冠。
片刻後,門外又進了一個嬤嬤,眉開眼笑道:“快快快,哎呦,蓋上蓋頭,新郎官和接親的轎子在外侯著呢。”
隨後又朝著門外喊,“新娘子出閣”。
宋逾白被初七牽著往門口走去,在大門口上一輛寬大的轎子旁,一男子騎著駿馬,是穿著玄青色長袍的蘇簡岸。
蘇簡岸嘴角上揚,天知道此時他的內心有多崩潰。
昨日,在蘇簡岸拒絕這活的話還沒說出口時,看見孟時渡深不見底的眼神,話語一轉“酒窖裡的酒任我喝。”
見孟時渡不語,又退一步“十壇,不能再少了!”
孟時渡輕笑,蘇簡岸立刻頭皮發麻,苦澀著臉讓步“五壇,五壇,總讓得點好處吧”。
蘇簡岸欲哭無淚的哀求,心裡還嘀嘀咕咕,明明是你求我辦事怎麼就變成我求你,還想怎麼再撈點兒好處的,這下好了黃連都沒他苦。
孟時渡點頭答應後,蘇簡岸算是攬下這活計了。
蘇簡岸下馬從初七手中接過宋逾白帶到轎子裡,嬤嬤們見接親的不是穿著新郎服的安定王一臉錯愕,想問又不敢問的樣子。
他便解釋“王爺眼疾不便,特托本世子來接親以免誤了吉時”,說完便騎上馬,王嬤嬤反應過來繼續完成接親儀式。
坐在轎子的宋逾白聽到門外蘇簡岸的話便明白,剛剛引她進轎的不是孟時渡,正握緊的手又鬆了鬆。
禮隊繞著城內走了一圈,到王府正門她又由蘇簡岸帶出轎子,行過禮後進入大堂,原本熱鬨的大堂頓時鴉雀無聲。
她感覺身旁有一股極有壓迫感的氣息,還未反應過來便聽到一個聲音略顯老態的人解釋,“王爺不便行走,讓宣平侯世子接親,王妃見諒”。
說這話的人是王府管家溫伯。
等他說完身旁的那人拿起另一端的牽紅,孟時渡掀了掀唇,言簡意賅道:“繼續。”
這語氣聽不出情緒,與往常那股淡漠無異,拜完堂宋逾白就被送進了婚房。
她坐在床榻上百無聊賴,便開始胡思亂想。
方才他走到她身旁時,她就瞧見他垂下的手。
白皙,骨節修長,手背上可以清晰的看出筋脈,僅僅隻是一隻手宋逾白便覺得此人有多不凡。
宴席上的客人並不敢勸孟時渡的酒,但總用這麼一兩個不怕死的,比如六皇子孟時鏡,比如蘇簡岸。
“五哥今兒大喜,這點兒麵子都不給?喝!必須喝!”孟時鏡明顯已經喝高了,放在平日裡見到孟時渡屁都不敢放一個。
蘇簡岸瞪大眼睛看著他,注意到孟時渡沒變臉乘機灌酒。待眾人吃飽喝足後,孟時渡往婚房走去,醉鬼孟時鏡見狀跟上,口裡還嚷嚷著“鬨洞房,小七走,哥哥帶你鬨洞房。”
蘇簡岸一時汗毛豎起,原本有些醉也被六皇子的話嚇醒,立刻把人拖走,生怕被孟時渡發落。儘管同是皇子這人可不會念手足情,那二公主便是個例子。
孟時渡此時推門進房,旁邊的嬤嬤把喜秤放在孟時渡手中引導他挑開紅蓋頭後,孟時渡抬手指腹揉了揉額間叫眾人下去領賞。
嬤嬤們一聽賞賜便樂嗬嗬的下去了。
宋逾白看著站在身前的男子,著一身玄色長袍,身量極高,肩寬腿長。
終於,見到那張日思夜想棱角分明的臉,隻是眼睛蒙著一塊紅綢但更襯得人唇紅膚白的。
她沒想到有朝一日竟可以見到正臉,還沒讓她肖想幾秒孟時渡便走開,自己摸索著坐到桌前,她想起兩人還未飲合巹酒也跟著走到桌前,坐到他對麵。
“王爺,我們還未飲合巹酒,不算禮成,現在要喝嘛?”宋逾白記得嬤嬤給她講的禮儀,老老實實的說道,但眼神絲毫不老實直勾勾的盯著孟時渡看。